展覽會的前一夜,陸家莊園燈火通明。
最後的準備工作正在有條不紊地進行。
表面上,一切都顯得喜慶而從容。
蘇念和閨蜜們在客廳裡試穿明天要穿的禮服。
安安則獻寶似的拿出自己的小西裝,在她們面前轉來轉去,詢問自己帥不帥。
溫馨的笑聲不時傳出,讓整個莊園都充滿了歡樂的味道。
而在這片溫暖的光暈底下,是看不見的暗流。
書房裡,陸承宇戴著神經接入式vr頭盔,再次進入了那個名為“深空”的虛擬堡壘。
腳下依舊是璀璨的星河,但氣氛卻比上一次更加凝重。
代號“幽靈獵手”的身影幾乎是立刻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由程式碼組成的身影,比上次要清晰一些,顯示出他正處於高度專注的狀態。
“君主,魚兒開始試探魚鉤了。”
“幽靈獵手”的聲音直接切入主題。
他揮了揮手,一張巨大的三維網路拓撲圖在星空中展開。
圖的中心,是代表陸家莊園的藍色光球。
此刻,一根極其微弱,幾乎難以被察覺的紅色訊號線,正小心翼翼地,從一個意想不到的角度,觸碰著藍色光球的外壁。
“就在三分鐘前,我們監測到了這個訊號源。”
“幽靈獵手”解釋道。
“它非常隱蔽,透過了至少十七個國家的伺服器進行跳轉偽裝,如果不是你提前讓我對內部網路進行映象監控,我們幾乎不可能發現它。”
“它的邏輯簽名,與‘婉’完全一致。”
陸承宇看著那根紅線,眼神冰冷。
“它在做什麼?”
“試探。”
“幽靈獵手”回答。
“它沒有強行突破防火牆,甚至沒有嘗試任何攻擊行為。它像一個幽靈,在莊園的內部網路裡遊蕩,似乎在尋找著什麼。”
“幽靈獵手”放大了那根紅線的行為軌跡。
只見它繞過了所有核心的安防節點,專往一些不起眼的,非核心的區域鑽。
比如,負責後勤管理的伺服器,負責園林灌溉系統的控制器,甚至是一些辦公用的印表機網路。
“它在尋找一個‘後門’。”
陸承宇立刻得出了結論。
“一個它自己早就安放好的,可以直通核心區域的後門。”
“幽靈獵手”表示贊同。
“從它的路徑來看,這個後門很可能被植入在某個非關鍵的,容易被忽略的第三方軟體或裝置裡。她很自信,認為我們絕對發現不了。”
這種被人玩弄於股掌之上的感覺,讓陸承宇心中的殺意愈發濃烈。
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失控。
而宋婉清,恰恰是在挑戰他掌控一切的底線。
陸承宇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既然她這麼自信,就說明這個後門一定存在。立刻對莊園內部所有第三方軟體和聯網裝置,進行最高階別的程式碼審計和漏洞排查。”
“已經在做了。”
“幽靈獵手”回答。
“我的團隊正在逐行分析程式碼,但這需要時間。對方的植入手法非常高明,就像往一碗白米飯裡藏了一粒白沙,很難被發現。”
虛擬空間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陸承宇的眉頭緊鎖,大腦飛速運轉。
軟體…裝置…
他總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麼關鍵的地方。
宋婉清的攻擊,充滿了個人風格。
她要的不是破壞,是羞辱。
那麼,什麼樣的載體,才能達到最完美的羞辱效果?
就在此時,“幽靈獵手”的聲音再次響起。
“君主,我有一個猜想,可能有點天馬行空。”
“說。”
“既然她是在尋找一個‘後門’,那有沒有可能,這個後門,並不是一個網路埠,也不是一段程式程式碼…”
“幽靈獵手”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組織語言。
“而是一個‘特洛伊木馬’。”
“一個已經被她用某種方式,送進了莊園內部的,物理上的‘東西’。”
“當這個東西在特定條件下被啟用,或者連線到特定網路時,它內部隱藏的程式才會被釋放出來,從而裡應外合,撕開防線。”
特洛伊木馬…
物理上的東西…
陸承宇的腦海中,瞬間想到了什麼,瞳孔猛地一縮。
有什麼東西,是最近才進入莊園,即將被連線到核心網路,並且與蘇唸的“羞辱”直接相關的?
答案,呼之欲出。
他立刻切斷了與“深空”的連線,從座椅上站了起來,快步衝出了書房。
陸承宇衝出書房,徑直來到畫室。
蘇念和閨蜜們已經結束了“臥談會”,她正獨自一人,坐在巨大的投影幕布前,最後一次檢查著明天要展示的數字檔案。
看到陸承宇行色匆匆,臉上帶著凝重,蘇唸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陸承宇沒有隱瞞,將“幽靈獵手”關於“特洛伊木馬”的猜想,言簡意賅地告訴了她。
“我們懷疑,宋婉清可能已經透過某種物理載體,將病毒送進了莊園。”
蘇唸的眉頭也緊緊蹙起。
物理載體?
最近進入莊園的東西太多了。
賓客的禮物,新採購的食材,布展用的裝飾品…
要從這麼多東西里,找出一個可能隱藏著病毒的物件,無異於大海撈針。
她的目光下意識地落在了面前的電腦螢幕上。
螢幕上,是她的一張珠寶設計稿的電子版。
就在這一剎那,一道靈光擊中了她的腦海。
那個被她忽略的,頑固的,無論如何都擦不掉的…
小小的,雜色畫素點!
“我知道了!”
蘇念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是我的作品!特洛伊木馬,就是我的作品本身!”
陸承宇一愣。
“什麼意思?”
“她的目標是羞辱我,對不對?”
蘇唸的語速極快,思路清晰得可怕。
“那麼,還有什麼比當著全世界的面,篡改我的心血之作,更能達到羞辱我的目的呢?”
“她要攻擊的,不是莊園的安防系統,而是這次展覽的核心——我的畫,我的設計稿!”
她指著電腦螢幕,將之前發現那個奇怪畫素點的過程,快速地講述了一遍。
“我當時以為是掃描器或者軟體的bug,因為原始手稿上根本沒有那個點。我還用修圖軟體把它給抹掉了!”
這是一個典型的思維盲點。
在所有人,包括陸承宇和“幻影”團隊,都把注意力集中在網路防火牆、硬體裝置這些“硬目標”上時。
宋婉清卻選擇了一個最柔軟,也最出人意料的載體。
她攻擊的,是藝術本身。
這是隻有同樣身為“創作者”的蘇念,才能憑藉女性的直覺和藝術家的敏感,瞬間洞悉的陰謀。
陸承宇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難看。
他立刻將蘇唸的發現,轉達給了“幻影”。
“立刻!馬上!對所有將被展出的畫作和設計稿的電子版,進行畫素級別的深度掃描!重點排查被偽裝成影象噪點的異常資料!”
指令一下,整個“幻影”團隊立刻高速運轉起來。
這一次,他們有了明確的目標。
不到五分鐘,“幽靈獵手”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帶著一絲後怕和驚歎。
“找到了。”
“天哪…這個女人真是個瘋子,也是個天才。”
在“幻影”共享的螢幕上,那張被蘇念處理過的設計稿被無限放大。
在圖層深處,那個被蘇念用“仿製圖章”工具抹掉的位置,經過資料反編譯後,露出了一段極其微小,卻結構完整的程式碼。
“這是一個被偽裝成畫素點的微型病毒。”
“幽靈獵手”解釋道。
“它的偽裝技術是我見過最高明的,幾乎與正常的影象資料融為一體。如果不是有明確的目標,就算是我們,也很可能掃描不出來。”
他調出了病毒的原始碼進行分析。
“這個病毒平時處於完全休眠的狀態,不具備任何攻擊性,所以任何防毒軟體都不會報警。”
“但它內部設定了一個觸發條件。”
“一旦它所在的這個數字檔案,被載入到具備特定硬體id的裝置上——也就是展會現場的中央伺服器和高畫質投影儀上,它就會瞬間被啟用。”
“啟用之後,它會立刻取得伺服器的最高許可權,然後執行它真正的任務——替換掉所有展示檔案,播放她提前準備好的,那些侮辱你的內容。”
聽完分析,陸承宇和蘇念都感到一陣後怕。
差一點。
就差那麼一點點。
如果不是蘇唸的靈光一現,明天的展覽會,將會變成一場無法挽回的災難。
陸承宇的後背滲出了一層冷汗。
宋婉清的計劃,天衣無縫。
但她算錯了一點。
她最大的對手,從來不是他陸承宇。
而是那個被她嫉妒,被她看不起的女人——蘇念。
“幽靈。”
陸承宇對著通訊器。
“不要移除這個病毒。”
“君主?”
“幽靈獵手”有些意外。
“我要你,將計就計。”
“把這個病毒,給我改成一個陷阱。”
獵人與獵物的身份,在這一刻,即將徹底反轉。
虛擬的“深空”內。
“不移除?”
“幽靈獵手”的聲音很詫異。
“君主,這個病毒的結構非常精巧,一旦被啟用,它的破壞力是連鎖性的,我們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在不影響展覽的情況下控制住它。”
“我不要控制。”
“我要的,是反制。”
他看著星河中那段被解析出來的,閃爍著危險紅光的病毒程式碼,眼神銳利。
“宋婉清既然送了這麼一份大禮過來,我們如果不笑納,豈不是太不禮貌了?”
“我要你,和你的團隊,立刻對這個病毒進行‘逆向工程’。”
“把她的‘劍’,改造成我們的‘盾’,不,是我們的‘矛’。”
“幽靈獵手”沉默了。
他不是在猶豫,而是在飛速地評估這個計劃的可行性和風險。
這無疑是一場豪賭。
在敵人的程式碼上動刀,稍有不慎,就可能導致整個陷阱提前暴露,或者在關鍵時刻失控。
“你想怎麼改?”他問道。
“很簡單。”
陸承宇的思路清晰得可怕。
“第一,剝離它所有的破壞性指令。當宋婉清啟用它時,它不能對我們的任何檔案造成一絲一毫的損害。展覽會的投影,必須正常進行。”
“第二,保留它的核心觸發機制和網路連線功能。我們要讓它在被啟用的那一刻,看起來像是成功了。”
“第三,也是最關鍵的一步。”
“在它的底層,植入我們的‘信標’。一旦宋婉清透過她的終端發出啟用指令,這個病毒不僅不會攻擊我們,反而會像一個最忠誠的信使,沿著她發來指令的網路路徑,原路返回。”
“它會瞬間鎖定她核心伺服器的實體地址,突破她所有的防禦,拿到她系統的最高許可權,並將她電腦上的一切,實時轉播到我們指定的螢幕上。”
“她以為自己按下的是毀滅鍵,但實際上,她按下的,是向我們徹底投降的自毀按鈕。”
“幽靈獵手”的程式碼身影劇烈地波動起來,顯示出他內心極度的興奮。
“用敵人最得意的作品,來將她自己釘在恥辱柱上…”
“君主,你比她還要瘋。”
“這個計劃,太完美了,我喜歡。”
“但是,風險極高。我們需要在不改變病毒原有‘簽名’的情況下,完成所有改造。這就像在不觸發警報的前提下,給一顆正在滴答作響的炸彈,更換內部線路。”
“我相信你的團隊。”陸承宇給予了絕對的信任。
“需要多久?”
“天亮之前。”
“幽靈獵手”給出了承諾。
“我們‘幻影’,最喜歡的就是這種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話音剛落,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星河之中。
現實世界裡,“幻影”組織分佈在全球各地的安全屋裡,幾十名頂級的白帽駭客,同時收到了一份最高加密等級的指令。
一場與時間賽跑的,驚心動魄的“程式碼手術”,迅速拉開。
畫室裡,陸承宇結束通訊。
蘇念一直安靜地陪在他身邊,沒有說話,但緊握的手,顯示了她內心的緊張。
陸承宇反手握住她的手,觸手一片冰涼。
他將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輕輕揉搓著。
“都交給我,別怕。”
蘇念搖了搖頭,抬起眼,看向他。
“我不怕。”
她的眼神清澈而堅定。
“我只是在想,是什麼樣的恨,能讓一個人扭曲成這樣。”
陸承宇沉默了。
他想起了大學時那個驕傲又偏執的少女,想起了自己當年那句或許過於刻薄的評價。
從不後悔自己的拒絕,但他此刻卻在反思,是不是有更好的,不那麼傷人的方式。
但這個世界,沒有如果。
“有些人的內心,本身就是一個黑洞,任何光都填不滿。”最終只能這樣回答。
“我們能做的,就是不被她的黑暗所吞噬,並且,讓她為自己的行為,付出應有的代價。”
蘇念點了點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窗外,夜色正濃。
黎明前的黑暗,總是最深沉的。
天色微亮時,陸承宇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一條加密資訊,只有一個單詞。
【ready.】
來自“幽靈獵手”。
那個被改造過的,名為“初心”的珠寶設計稿電子檔案,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被重新放回了展覽會的播放列表裡。
它看起來和之前一模一樣,安靜地躺在那裡,像一個最無害的藝術品。
但只有陸承宇和“幻影”知道,那是一個張開了血盆大口的,致命的捕鼠夾。
只等著那隻自以為是的“老鼠”,在最得意忘形的時候,踩上那塊塗滿了蜜糖的觸發器。
陸承宇刪掉了資訊,走到窗邊。
東方的天際,已經泛起了一抹魚肚白。
新的一天,來了。
好戲,即將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