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爺讓你去樓下書房見他。”
從三姐那得到了回覆,紀靈珊便下樓去傅庭琛的書房。站在二樓的過道里,紀靈珊下意識地裹緊了衣服。深秋的夜,已足夠讓人肌膚慄慄。
空間闊大,陳設華美,明亮的燈光如銀水般流瀉在每一個角落。紀靈珊突然意識到,這是她第一次真正地認識這棟別墅。
以前和傅庭琛交往的時候,他帶她去過很多地方,他們一起看電影、露營、出海……可是,他從來沒有帶他來過傅家別墅。那時候不覺得有什麼,不過一棟房子而已,對於他們這些從小在華屋美居里長大的少爺小姐來說,房子是最沒有吸引力的了。
現在再回想起來,卻覺得別有深意。他怎麼會帶她回自已家呢?他根本從來就未想過要與她長久!
從他第一天遇見她開始,整件事就是一場騙局,他的霸道、溫柔、體貼,乃至於性,都不過是在演戲而已!而她還傻傻地沉溺其中!
現在,她的夢早就醒了,只不過喚醒這夢的代價實在是太大了。
罷了罷了,眼前的難題已經足夠她焦頭爛額,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還去想它做什麼?
紀靈珊甩甩頭髮,像是要把那些莫名其妙擠進腦袋裡的思緒甩到九霄雲外。
馬上就要和傅庭琛面對面,她需要集中精力來解決現在的事。
紀靈珊收攝心神,扶著實木的樓梯拾級而下。
書房的門是虛掩的,燈卻沒有開。
紀靈珊站在書房門口,理了理衣服,又深呼吸了一口,才輕輕推開門。
幾乎是在她推開門的同時,屋子裡的燈亮了,濃重的黑暗一下子被逼退到最隱秘的角落裡。雪白如晝的燈光刺痛了紀靈珊的眼睛,她下意識地抬起手遮擋了一下。
寬大的書桌後,傅庭琛正襟危坐在那裡。
他身姿挺拔,腰背挺直,正定定地注視著紀靈珊的一舉一動。他那銳利的眼神令紀靈珊感到一陣莫名的緊張,彷彿他什麼話都不用問就能夠知道她的目的。
紀靈珊偷偷觀察著他的表情和動作,想要判斷他是否已經知道了她的意圖。然而,他冷漠的臉上沒有透露出任何蛛絲馬跡。
紀靈珊從來沒有見過商場上與人談判的傅庭琛,但是此時卻突然意識到,那時候的他一定就是這個樣子:
氣場強大,威懾十足。
眼前的這個男人是一個和人談判的老手,而她必須要全力以赴,小心應對。
“三姐說,你有話要對我說??”
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後,傅庭琛淡淡地開口。眼睛依然盯著紀靈珊,卻並沒有開口讓她落座。
紀靈珊並沒有立刻接他的話,而是垂下眼簾,抬起手將垂落在胸前的長髮掠到了耳後。然後,她慢慢地走到書桌前,在傅庭琛對面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來。
當藉由這一系列細小的動作平緩了自已的心跳之後,她才慢慢地抬起頭,輕聲說:
“是的。”
她的聲音有點中氣不足的虛浮,讓人覺得十分縹緲。
“什麼事?”
傅庭琛的目光逼問著她。
他的眼神如同寒冰利剪,將她緊緊罩住。紀靈珊的手心裡面沁出了一層汗水,她把手放到膝蓋上,緊緊地絞扭住衣襟,在心裡告訴自已不能退縮。
終於,紀靈珊舔了舔嘴唇,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注視著傅庭琛的眉心,說:
“你是不是真的想要留下這個孩子?還是一時意氣?或者純粹是為了報復我?”
傅庭琛蹙了蹙眉頭。
“你想說什麼?”
“因為孩子是一個生命,是一個獨立的個體,不是一個玩具。更不是一個報復的工具!如果把Ta生下來,卻又讓Ta過得生不如死,那為什麼要生下來呢?不是太不負責任了麼?”
傅庭琛冷笑了一聲,說:
“那不是你要操心的事。我的孩子,怎麼會過得生不如死?他是我們傅家的人!將來不知道會過得多開心!”
“那你有沒有想過,這個孩子以後如何自處?他的外公和他的爺爺有仇,他的父親害的他的外公奄奄一息,一無所有,而他的母親被他的父親像傻子一樣欺騙,像囚犯一樣對待……”
紀靈珊說不下去了。
傅庭琛的臉色變幻莫定,最終不耐煩地阻斷了紀靈珊的話:
“只要他不知道,這一切他就不需要面對。如何教導子孫是我們傅家的事。”
他頓了頓,語氣森冷:
“只要把孩子生下來,你就走。你們永遠也不會見面。我的孩子,會有父親,也會有母親,但那一切都將與你無關!”
紀靈珊心底一陣顫抖。不愧是傅庭琛,這樣又狠又絕的話從他嘴裡說出來,卻好像是天經地義一般。紀靈珊狠狠地咬了咬嘴唇,唇上那一抹刺痛提醒著她,不要陷入情緒中去,失去了自已的理智。
她眼中盈盈帶淚,卻還是對他悽然一笑:
“我似乎已經沒有了別的選擇。誰讓你攥著我父親的命!可是,傅庭琛,我有三個條件。”
傅庭琛下意識地挑了挑眉。
他意識到,下面要說的話,才是紀靈珊要見他的主要目的。在他看來,紀靈珊現在已經是籠中之鳥,網中之魚,絲毫也沒有掙扎還手的餘力。他實在很想知道,她還能提出什麼樣的條件來?
“什麼條件?你說。”
紀靈珊的聲音很輕,話說的很慢,似乎是為了確保傅庭琛清楚地聽進去每一個字。
“第一,要保證我父親的治療。你也知道,他現在一直昏迷,離不開醫院,也不能斷了醫藥。本來我可以自已一邊上班賺錢一邊照顧他,但是現在這一切都沒法實現了。他的一切治療相關的東西,都不可以停,更不能有人為侵害他的事發生。”
傅庭琛垂下眸子,似乎在思考她說出的話:
“第二呢?”
“第二,我要有一定的活動自由度。我是懷孕,不是坐牢。就算是坐牢的囚犯,也有出來放風的時間。那個房間就那麼大,你把我天天關在裡面,沒病也要關出病來。再說,孕後期還需要適當運動,多散步,才能對胎兒好。”
“還有第三呢?”
“第三,我要每個星期打一次電話。”
傅庭琛挑了挑眉。她家裡也沒人了,就一個弟弟還不知道流落在哪裡。能打給誰?
紀靈珊抬起頭,迎著傅庭琛的目光,清晰地說:
“我要打給蔣子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