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過了五分鐘,邵時逸才做好心理準備回到酒店大堂,遠遠的,和溫思淼對視。
她穿著精緻剪裁貼合身形的淡色連衣裙,外面套了件寬鬆的針織衫,整個人纖細又窈窕,臉上神色似笑非笑,嘴角勾起若有若無的弧度,帶了幾分撩人的意味。
就是不動,在等他主動走過去。
邵時逸半垂下眼,僵著身子慢吞吞往她那邊走。
開口的嗓音再不似方才的清冽,裹挾著啞,“你怎麼來了。”
溫思淼不說話,漫不經心盯著他。
邵時逸只覺得渾身有螞蟻在爬,心跳從剛剛看到她就瘋狂跳動,到現在已經難受得站都不知道怎麼站了 ,強撐著平靜回望。
“敢跑酒店樓下抽菸,不敢見我?”
嗓音一如從前嬌俏,可上挑的尾音只讓邵時逸生出一種想跑的錯覺。
她學壞了。
說不出突如其來的委屈是為什麼,他再度低下頭,剋制著氣息,“好久不見。”
“是很久。”
溫思淼臉色淡下來,“抬起頭讓我好好看看,外人眼裡人模人樣的傢伙,怎麼低著頭不敢看我?”
他沒動。
“過來。”
垂在腿邊的指尖一顫。
“過來。”她重複。
步子邁開,向前挪了一步。
溫思淼抿唇,收了一切逗弄情緒,“過來抱我。”
下一秒她就被一雙有力的手臂緊緊錮住,懷抱有些涼,埋在頸肩的熱氣卻足夠熱。
久違了五年的擁抱,邵時逸在頃刻間落下淚來,沾溼了她耳後的黑髮。
耳畔聲音消弭,只剩二人的體溫。
蔥白五指輕輕落在黑色柔軟的腦袋上,溫思淼閉眼,嗓音帶著莫名尋到歸屬感的疲憊,“哭什麼。”
“溫思淼。”他剋制著哽咽。
“嗯。”
“溫思淼。”
“嗯。”
“我好想你。”
不遠處大堂經理剛走回來,看到先前還冷淡矜貴的男人此時正毫無形象的抱著一個漂亮女孩落淚,瞪大了眼。
“我去......”
“經理你別擋著,我偷拍呢,帥哥落淚,天哪,百年一見!”
“.......上班時間!”
幾分鐘後,拉著一個眼眶紅紅的一米八大男人從飯店出來,溫思淼有些哭笑不得。
“被圍觀了,早知道出來再說。”
“嫌我丟人?”他低頭走在左後方盯看被她牽著的手,帶點鼻音的聲線有種無理取鬧的意味。
她的手又軟又暖和,久違的觸感,禁不住細細摩挲。
溫思淼望著前路嘆了口氣,想鬆手又被他緊緊握住,“邵時逸,幾年不回我訊息,現在還有理和我鬧脾氣。”
“我沒有。”
“是沒有理還是沒和我鬧脾氣?”
“我回了。”只是她看不到。
“呸,說起這個我就來氣。”
沒走出幾步邵時逸停下,緊緊攥著手心再次把她拉進懷裡,虔誠且滿足的闔眸。
“讓我抱會兒,三水。”
他早就預料到,一見面就會功虧一簣。
這些年心頭像無邊無際的黑洞,與其說什麼都填不滿,不如說是什麼都填不進去。
金錢,名利,亦或是被捧起來的虛榮。
可她一出現,安安靜靜撞進視線,那顆心便不受控制開始狂跳。
她就是他的心臟的竇房結。
溫思淼在他變得熾熱的懷抱中順從的回應,圈住了那精瘦的腰肢。
路人都行色匆匆忙碌生活,沒人在意他們這對小情侶在街頭抱這麼久是因為什麼。
“一起回去看看爺爺和白老師吧。”
邵時逸悶聲應了句‘嗯’。
“行了,送我回去,今晚我還要給林......”
“去我那。”他打斷溫思淼的話,簡短利落的三個字,並不想給她任何拒絕的機會。
只是他說完,溫思淼便沒了聲音。
邵時逸緩緩鬆開手,垂眸去看她的神色。
無瑕的臉蛋染著似笑非笑的打量,壞的可以,“這麼急?”
“.......”
一向騷的是他,不愧是在國外待了這麼久的,現在明著騷的指不定是誰。
心情有所緩和,他也微微勾起唇角,“快炸了。”
“活該。”
她轉身就走,衣角被扯住輕輕晃了晃,一米八大個子此時像只被丟棄的小狗,神色落寞,“你生我氣。”
“是,很生氣。”
邵時逸順著衣角牽她的手,摸到左手無名指那枚飾品時,眸中墨色濃重。
兩人站在街頭拐角處,燈光並不明亮,他臉部半明半暗,黑色碎髮散落額前,看不太清神情,指尖摩挲著冰涼的戒指,如囈語般,“這個指頭不能亂戴的......”
“我可沒有亂戴,你要見見我先生嗎?”溫思淼有意氣他,撇了撇嘴。
他卻一動不動,僵著身子,低頭在鑽戒上落下一吻,“不見了,我躲著點,給你做小三。”
溫思淼被他這一本正經的語氣逗笑,“行,我也算混到能養小白臉的年紀了,說說,包養你一個月要多少錢?”
剛笑話完,一滴滾燙的淚滴到手背。
她當即斂了笑意,走過去捧起他的臉,看清了裡面細碎的溼潤。
“溫思淼,如果是真的,也挺好。”他認真這樣說著,目光緊緊鎖住她的眼,裡面的偏執快要將她灼傷,“要不你先結婚,我真給你做小三。”
“嘖。”她一臉的欲言又止,“邵小二,你瘋了。”
邵時逸俯身,冰涼的唇覆上她的唇角,閉眼低喃,“我真的快要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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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水,我把你帶回了北城租住的公寓,面對你那些亂七八糟的問題,我沒有辦法仔細回答。
碎在地上的玻璃碎片。
——你昨晚半夜嚷著餓,我去煮了碗麵,我明明看著你吃完了的,可無意間碰到玻璃杯,它砸到地上的碎裂聲把我拉回現實。
對面桌上的麵條被泡爛,並非我剛剛看到的你把麵湯都差點喝完。
而你,也並不在。
牆上的木質鐘錶沒在走,我說它是因為沒電了。
其實它走起來聲音太大,滴答滴答,緩慢地,深入地,試圖催眠我的神智。
陳述幾次三番想把它砸了,我覺得挺好,總是在晚上把電池還它。
滴答滴答——
多聽一會兒我就能見到你。
像今天在酒店大堂那一眼,差點分不清現實和虛幻。
我還保留著寫日記的習慣,再也不敢數我們分開了多久,似乎快要趕上我們在一起的時光。
太難以忍受了。
如果你看到,一定會被嚇到。
被白色櫃門遮蓋住的,是這兩年開始吃的精神藥物。
三水,我病了。
我真的快要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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