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驅散清晨的霧氣,在老屋的門前小院中偶爾能聽到蟲鳥蟬鳴,空氣中飄來溫暖的飯菜香。
兩個小姑娘搬了木椅在院中曬太陽,老大爺似的拿著破舊木扇扇啊扇,貓兒般舒坦的閉上眼。
搖晃時木椅會發出咯吱咯吱的動靜,很有節奏。
“舒服,男的幹活,咱享受生活。”簡安感慨完,搭在一旁的手不時碰一碰溫思淼白皙的指尖,小聲問,“淼淼,你準備生日禮物了嗎?”
正昏昏欲睡的某人懶洋洋的嗯了一聲,“我準備送他一顆感恩的心。”
“噗嗤,邵小二好慘一男的,生日得幹活就算了,禮物還這麼抽象。”
對比她們的歲月靜好,廚房裡是一陣雞飛狗跳。
從沒下過廚的陳述打個下手也打不明白,把掌勺的人氣得想揍人。
“誰教你這麼擇菜的?能吃的全進垃圾桶了!”
“哎呦別生氣嘛邵哥,我撿起來洗洗還能吃......”
“還有豆腐,切稀碎怎麼下鍋?”
“邵哥,或許你聽過豆腐腦嗎?”
“這兩是一個玩意兒嗎!”
最後邵時逸一腳踹陳述屁股上,“燒火去!”
“得勒哥,小的包管火苗......”
“閉嘴!”
邵時逸回頭,拿起菜刀,把砧板上的肉剁得咔咔作響。
陳述委屈,陳述不說。
午飯吃得比較簡單,吃過飯幾人商量著下午怎麼過,溫思淼提議一起去接白老師,他們還能轉轉學校,有興致再打打籃球。
“白老師去鎮上了,晚點才回來。”邵時逸看著手機訊息,“不然三水你帶他們去找大壯他們玩,我出去一趟。”
陳述第一個反對,“你去哪,帶上我唄,我才不想跟兩個姑娘去嘰嘰歪歪。”
簡安附議,“我想和淼淼二人世界,淼淼,帶我去山上轉轉吧。”
“也行。”
四人兵分兩路。
陳述跟著邵時逸來到村裡的衛生院,他熟練拿出爺爺的病歷本,照著之前的單子開了一大堆藥,又去找老中醫溝通,讓他煎好再幫忙送到家。
“你給溫思淼買藥啊,怎麼不帶她一起來。”
“她體虛,只是些調理身體的。”
“嘖嘖,小二,跟我聊聊你倆唄,以後什麼打算。”
邵時逸涼涼瞥他一眼,“幹嘛。”
“跟我說說啊,很好奇,溫爺爺知道你對她是那種心思麼?”
邵時逸沒說話。
“我估計是知道,畢竟你都寫臉上了,連我一早就看出來,他總不會沒發覺。”
陳述說著說著,渾了一把,“你青春期,會不會想著她打......”
邵時逸毫不客氣拍了他一巴掌,“閉嘴。”
“嚯!這反應肯定有過!”陳述不怒反笑,一臉善解人意,“都是男的,我理解你。”
“理解你媽個蛋。”
“怎麼罵人呢邵小二!急眼了是吧?看看看,戳中心事耳朵都紅了......”
......
溫思淼一路和村裡遇到的人打著招呼,帶著簡安來到村子裡一座叫南山的地方。
走了將近半個多小時,才爬上半山坡的草坪上。
“走不動了走不動......”
溫思淼笑,“已經到了,就這裡最漂亮,山頂還沒這兒舒坦呢。”
她拉著人隨地坐下。
這裡視野開闊,保留著未被開發過最原始的痕跡。
“淼淼,你們家和村子裡的人關係都很好嗎?我看一路各個見著你都是笑眼吟吟的。”
溫思淼望著遠處的山,彎唇,“大部分都不錯的。”
“那雙龍村名字由來是什麼?”
“早年第一任村長的一對雙胞胎兒子考上了大學,畢業後回這個小地方建了個兩個化工廠,讓村子裡大部分人都有了工作的地方,不僅限於農活,有了更高的經濟來源,為紀念兩位,便改名叫雙龍村。”
“工廠?那現在呢?”
“十一年前,工廠發生意外爆炸,傷四人,死四人,當時接手工廠的負責人正好因為創業失敗負債累累,工廠自然也沒有了。”
“啊?那工廠賠錢了嗎?”
“賠了。”
但因為負責人拿不出那麼多錢,最後按一個人頭賠了兩萬外加兩千塊的撫卹金後,不堪重負跳河一了百了。
簡安聽了有點生氣,“怎麼這樣,活著把責任擔了還有希望啊,死了就是一攤爛賬,既對不起亡者家屬也對不起自己家人。”
“他家裡就剩一個年邁的父親了,有家屬去鬧過,把老人家急進了醫院,再也沒醒來。”
簡安沉重一聲嘆氣,“這下子都說不清該可憐誰了。”
說完才忽然看到她慢慢溼潤的眼,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的問,“淼淼,是不是戳到你心事了,對不起啊。”
溫思淼搖搖頭,仰頭望了眼澄藍的天空,似乎喃喃,“誰說的清呢。”
有風從對面山崗吹過來,簡安不知內情,體貼的不再繼續追問,試圖轉移話題,指著對面的高山,“淼淼,你知道山的那邊是什麼嗎?”
溫思淼慢悠悠的側目看了她一眼,展顏莞爾,“我也問過小二這個問題。”
“他怎麼說?”
那是剛滿十二歲的小少年,眼裡總是沉悶的,額髮有些長,乖巧的耷拉在眉眼前,只有看向身旁小姑娘時眸子會一點點亮起來。
他正值變聲期,嗓音有些沙啞的說,“我不知道。”
“但是三水,如果你想去看看,我陪你去。”
早幾年,雙龍村被送出去讀書的,沒有一個是女孩子。
白老師總說,淼淼啊,你還小,千萬不能被這大山困住了思想,村子裡有很多一輩子沒走出過大山的女人。
她們被斷了與外界的聯絡,渾渾噩噩的嫁人生子,被束縛久了像是一隻只被折斷了翅膀的鳥兒,不知遠方為何物,不知自由和快樂,刻板的將封建糟粕不斷延續。
溫思淼慶幸自己有個不封建古板的爺爺,他給溫思淼灌輸了很多不同於村子裡女性的知識,所以她從小就認真讀書,自打遇到白老師,便更加堅定了自己要走出去的想法。
可若要獨自面對不曾接觸過的無數未知,心中仍舊少不了迷茫。
那一瞬間,她的心情幾乎像生出翅膀的鳥兒,只因有另一隻鳥兒亦步亦趨跟在身邊,堅定又柔軟的對她許諾。
如果你想去看看,我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