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陣子常颳起陣陣涼爽的風,又時不時吹落許多葉子,吹得到處都是。
薛大娘每日都要罵著負責灑掃庭除的小丫頭,罵完這個罵那個,罵完還直喘氣。
偏就是在薛大娘氣不順的時候,珠兒走路不注意,把薛大娘給撞到了,讓薛大娘差點閃了腰。
珠兒甚至還沒來得及賠不是,薛大娘就一個勁逮住罵:“喲喲,我說珠兒吶,別以為跟在林媽媽身邊,就可以跟個大家閨秀一樣,可以養尊處優不幹活!無論你跟了哪個,就是攀上高枝了,你也是那伺候人的下賤命!”
此時周圍有好幾個小丫頭探頭探腦地在看熱鬧。
按道理來說,這樣的責罵,珠兒理應早就習慣。也許是待在林未巧身邊久了,舒坦日子過慣了,又常去秦齋,得言微姑姑指點過,能認識幾個字,還能跟著讀點書,懂得些道理。
眼界開闊了,她的想法自然也隨之改變,特別是那種不甘心,不甘心做一輩子的卑賤之人,更不甘心任人隨意踐踏辱罵。
她的人生,本不該是這樣的,她越想越不服氣,氣鼓鼓地瞪著眼。
薛大娘罵得正在頭上,見珠兒居然還敢瞪自己,愈發來氣了,揪住珠兒的耳朵說:“怎麼,還不服氣?你這賤蹄子,還想不服我的管教?”
珠兒猛地推開,“我如今是林媽媽身邊的人,哪輪得到你來管教?說我是伺候人的,你不也是?你又憑什麼來說我罵我?仗著有點年紀,就作威作福的,林媽媽比你權力大,也沒見人家像你這樣蠻橫!”
薛大娘氣笑了,“嘿呀,你還管起老孃來了!老孃今天不給你點眼色瞧瞧,我也不必在這府裡了!”
說罷就要去打珠兒,珠兒不傻,知道薛大娘不講道理,索性跑開。
薛大娘硬是追了好些功夫都沒追上,還當眾出糗,栽了個跟頭,讓丫頭小子看笑話了。
薛大娘哪咽得下這口氣,治不了珠兒,就去找林未巧。
此時林未巧在跟李娘子核對賬目,見薛大娘氣勢洶洶地來了,好生困惑,林未巧問:“薛大娘,你是讓誰給氣成這樣的?”
薛大娘說:“還不是媽媽你身邊的珠兒!珠兒主意大了,連我也不放在眼裡。我在府裡那麼多年了,還沒有哪個丫頭敢指著我的鼻子罵!就是夫人院裡的春晴姑娘,都對我客客氣氣的……”
“珠兒罵你了?”
“可不是!”
林未巧覺得事情肯定有誤會,就讓紅羅去把珠兒喊來了。
珠兒來了後,也委屈,把事情解釋清楚。
薛大娘覺得錯在珠兒,不該跟自己頂嘴。
珠兒覺得錯在吳大娘,不該當眾羞辱自己。
雙方各有各的理,從對方的角度來看,確實都沒錯。林未巧夾在中間,是左右為難。
情理上,她自然是站在珠兒這邊的,可人情世故上,她又不好為了這點事得罪薛大娘。
她也不能讓珠兒道歉,就跟李娘子勸著薛大娘大人不記小人過,她還把喜姐兒孝敬自己的一盒子珍珠粉和川貝,給了薛大娘。
看著薛大娘拿著東西心滿意足地離去,珠兒氣得直跺腳,“媽媽,你把東西給她做什麼?憑什麼啊!”
她說:“哎,那人家好歹管著粗使丫頭的,你不能和她硬碰硬。”
“可分明是她無理在先,我就是撞了她一下,就不依不饒的要罵我,根本不把人當人。”
“唉,她從來就是這個樣子的,你也不用跟她較真,糊弄過去就行了。”
珠兒還是很生氣,十分憋屈。
她知道珠兒生氣的點,是在於二人地位的不平等。薛大娘可以隨意打罵珠兒而不受懲罰,而珠兒僅僅是頂了句嘴,就彷彿犯下什麼大錯,所有人都還站在薛大娘那邊。
造成這樣的局面,僅僅是因為薛大娘比珠兒地位高。
珠兒心中不平,她能理解,也止於理解,做不了什麼。
就像當日她和丁氏爭執,明明是丁氏不佔理,她卻還要白白捱打。若不是餘慕煙知道心疼她補償她,她的委屈只多不少的。
但沒辦法,這個世道本就如此,尊卑至上,難以逾越。
她不想委屈了珠兒,把新得來的半匹料子給了珠兒,拿去做身新衣裳也好。
只是珠兒到底不是她,得了料子後,回到房裡,珠兒仍是氣不過,拿著枕頭出氣。
今日的事,讓珠兒更加堅定要往上爬的決心,她不想一輩子都低人一等。
她把大房的隱秘說出去,那大房的好日子就到頭了,她得為自己做打算了。
再說另一頭,林未巧到前院去找黃廚子,碰到木瓜要出去。
“你去哪?”
“媽媽,我準備去看看我妹妹。”
“燕燕不是在大廚房嗎?”
“是我那個大妹妹。”
她一愣,都忘記木瓜還有個妹妹在楚青館了,好像是給取了新名,叫什麼喚春奴,她之前是問過小寒孃的,還讓小寒娘多照應一下喚春奴。
她問:“你進去看過?”
木瓜撓著腦袋說:“沒有,只敢遠遠看著,哪敢進去看。”
她尋思著有段時間沒去楚青館看了,索性跟木瓜一塊去。
來到楚青館,他們也只敢在附近徘徊不敢靠近。
木瓜說他妹妹就是館裡學些舞曲之類的,吃喝不愁,不用受苦,就是等幾年稍微大了,就難說了。
“媽媽,我們什麼時候才能救我妹妹出來?”
“這個嘛,我也不好說,我們現在連人家的門檻都不敢邁進去。等吧,不用多久的。”
說話間,林未巧餘光發現附近同樣有人在觀察著楚青館,此人正是江兆方。
江兆方同樣躲在暗處,靜靜地注視著人來人往的楚青館。
就在昨晚上,謙國公府又收到了一封密信,信上只寫了三個字:楚青館。
經人打聽,得知楚青館是煙花柳巷之地,出入的無非是富貴子弟,並無特殊之處。
根據上一封密信,江兆方判斷楚青館和陸裕宣必定存在著某種聯絡的。
倘若陸裕宣真的還活著,還在京城,那他可得好好陪這陸裕宣玩玩了。假死是欺君之罪,這罪名可不小。
另一邊的林未巧心想,謙國公府是淮王母家,陸裕宣背後是涇城王,那雙方是死敵,更是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