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範閒的提議,範清越沒接話。
問道。
“之前讓你確認的地圖,情況怎麼樣?”
範閒拿出地圖,說道:“已基本確認倭國位置。”
範清越看了眼地圖,說道:“這次,我要御駕親征!”
“陛下!”範建上前一步,聲音低沉而急切。
“萬金之軀,豈可輕離帝都?
此去萬里,刀光劍影,陛下乃九五之尊,豈可親身犯險?”
範清越沉默了片刻,道:
“國難當頭,身為帝王,若不敢親赴沙場,何以服眾?”
“可是……”範建還想再說,卻被範清越抬手止住。
“我已經決定了。”範清越語氣堅定,“御駕親征,我親書聖旨,不可更改。”
範建知範清越夙來果決,如今更是下了死命令。
一時間,也不再多言。
但心底的擔憂,卻如潮水般湧動。
翌日清晨。
城門下。
文武百官齊聚。
晨霧未散,天色灰白。
風從北面吹來,帶著些許寒意。
像是預兆著什麼。
眾人站在城門前,面色凝重,低聲議論,卻不敢大聲言語。
範清越身披龍袍,步履沉穩地走下高臺。
他身後,範閒緊隨其後,手中握著那張標記倭寇方位的地圖。
像是早已預料到今日的變局。
城牆之上。
範建立於城樓,看著遠方大軍列隊出城。
旌旗獵獵,鼓聲陣陣,塵土飛揚。
他望著範清越的背影,久久不語。
良久,他忽然低聲喃喃道:“你這一去,倒正好給了我造反的機會。”
此言出口,身旁的幕僚不禁一驚。
但範建卻面無表情,眼神深沉如水,彷彿早已謀劃多時。
他輕輕撫摸著城牆的磚石,像是撫摸這座皇城的心臟,低聲自語:
“皇帝不在,太子未立,皇后未定,朝堂不穩……呵,這亂世,造反不正是最好的時機麼?”
與此同時。
城門下,百官仍在跪送。
也有不少官員,是前來諫言,阻攔御駕親征的。
理由都一樣。
沒立太子,沒立皇后,不能離開京都去冒險。
有人諫言。
有人默默無語。
範閒站在範清越身後,看著這一切,心中亦有波瀾。
他知道,這一去,不只是為了倭寇,更是為了穩固皇權。
更是為了證明……皇帝不是高高在上的擺設,而是可以真正掌控天下的人。
大軍緩緩出發,馬蹄踏地,聲如雷鳴。
塵土飛揚之中,範清越回望皇城,眼中閃過一絲意味深長,卻又迅速消失不見。
城門下。
百官緩緩起身,望著遠去的隊伍。
有人搖頭嘆息。
有人低聲議論。
有人悄然離去。
範建站在城樓上,望著這一切,嘴角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
天色漸明,風卻更冷了。
城牆之下,一片沉默。
彷彿整個京城,都陷入了某種難以言說的寂靜之中。
而那遠去的隊伍,如一條長龍,蜿蜒而去,消失在晨霧之中,彷彿奔赴命運的另一端。
……
……
儋州的海邊。
原本是漁火點點,潮聲陣陣的地方。
如今卻只剩下一堆焦土與濃煙。
倭寇的船隻如黑雲般密密麻麻地靠岸。
倭寇踏過之處,無不留下血跡斑斑。
城門早已被攻破,牆垣殘破不堪,彷彿一夜之間,這千年古城竟化作人間煉獄。
三本太郎立於城牆之上,臉上那道橫貫左眼的刀疤在夕陽下泛著冷光。
他一手搭在腰間彎刀上,一手撐著胸膛,目光掃視著城內。
他的部下圍在他身旁,個個神情囂張。
一名副將上前一步,低聲稟報:
“首領,四門已封,街道口皆設路障,弓弩齊備,已分發各哨。”
三本微微頷首,眼中閃過一絲得意:
“我等乃陛下旗下精銳之師,作為先頭部隊,必須站穩腳跟。
儋州雖小,卻是海洋要衝,日後大軍登陸,此地便是第一基地。
今日雖為先鋒,必須守住!”
那副將聽罷,恭敬應道:“屬下已命人將城中所有青壯男子盡數抓來,若有異動,當場斬殺。
婦孺孩童,則集中看管。
即便有十萬大軍壓境,也難撼動我軍半步。”
三本聞言,嘴角微揚,冷笑道:“好!如此安排甚妥。
我們渡海而來,所到之處,皆聞風喪膽。
慶國腐朽已久,官府貪生怕死,百姓懦弱無骨,如何敵得過我大和武士的勇猛?”
此時,城內傳來一陣淒厲的哭喊。
只見幾名倭兵拖著一個老者從巷中走出,老人衣衫襤褸,滿臉血汙,口中喃喃不知所言。
他們將他推至城牆根下,一刀斬下頭顱,血濺滿地。
圍觀百姓瑟縮在一旁,噤若寒蟬,連一聲哀鳴都不敢發出。
“殺一儆百。”三本冷冷地說,“凡敢反抗者,皆與此老者同罪。”
不遠處,一所民宅正熊熊燃燒。
屋內尚有未逃出的婦人,在烈焰中掙扎慘叫,聲音撕心裂肺。
倭兵們站在門外,舉杯暢飲,笑聲夾雜著火焰的噼啪聲,刺耳異常。
火光照亮了天空,也將這座曾經繁華的城池映襯得愈發荒涼。
街頭巷尾,隨處可見倒下的屍體,或倚牆而亡,或伏地不起。
有的斷臂折腿,有的咽喉破裂,鮮血染紅了石板路。
狗在屍堆中翻找食物,烏鴉盤旋空中,久久不願離去。
空氣中瀰漫著血腥與燒焦的味道,彷彿連風都被染上了死氣。
一位年輕女子抱著年幼兒童躲在井邊,顫抖著不敢出聲。
孩子餓極了,張嘴想哭,她趕緊捂住孩子的嘴,淚水無聲地滑落。
她的眼中,已無希望,只有恐懼與絕望。
她曾聽人說,官兵會來救他們,可如今,連影子都不見一個。
三本太郎轉身對身邊的副將說道:
“明日午時,後續大軍便可登陸。你速去安排糧草與營帳之事,不得有誤。”
副將領命而去,三本依舊立於高處,俯瞰整座城池。
他嘴角掛著冷笑,眼中盡是輕蔑。
在他看來,這座城不過是腳下的土地,任他踐踏,毫無價值。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而來,也不想知道這些百姓的苦難。
他只知道,手中握有刀劍,便可主宰生死。
夜幕降臨,城中再無燈火,唯有火光映照著廢墟。
倭寇們在街巷中巡邏,腳步沉重而冷酷。
儋州,這座曾經安寧祥和的海邊小城,如今成了他們的據點。
也成為無數家庭破碎、血淚交織的人間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