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詫異地接過了藥。小白澄澈的雙眸熱切地望著她，恨不得跟小狗一樣搖搖尾巴。婆婆想了想，從自已枕頭底下取出一個縫了好些補丁但乾乾淨淨的小包裹，從裡頭摸出幾枚銅板遞給小白，慈藹地說:“好孩子，你這是從哪兒弄來的藥，得把錢給人家。”

“喵嗚嗚嗚嗚！”小白一個勁地搖頭，把藥往她面前推，一邊又拼命把錢給她扒拉回去，“喵嗷——”急得都要說人話了。

“好好好，咳咳——”婆婆急咳了一陣後拍拍小白忙亂的爪子，笑道，“小白不急，婆婆吃藥，婆婆先吃藥。”

一連吃了幾天的藥，婆婆的症狀緩和了許多，終於能平靜安寧地一覺睡到天亮了。是夜，小白聽著她微微的鼾聲，心說:“善哉善哉，該去還願了。”

他站在屋門外，冬天的夜真冷啊，乾燥的寒氣直沁心脾，要下雪了吧？他抬頭望向屋外的一棵大樹，冬天的樹，葉子都掉光了，但是枝枝叉叉的還是團成了一叢又一叢的陰影。他朝著樹，伸出爪子勾了勾，邪魅一笑，轉身跑了。

“嘎?！”窩在樹上的朝暮驚了，“他剛才，是在勾搭我嗎？”

朝暮不明他的意圖，依然只遠遠地尾隨，見他仍然去到了半山坳的那個山洞裡。她在洞口猶豫了片刻，才跟著進了去。

進去後發現他已經生起了一個小火堆。“大冬天的，你每天薅在樹上不冷嗎？過來烤烤火。”火堆噼噼啪啪地冒著火星子，他金藍色的眸子在火焰裡閃爍著妖異的流光。

朝暮覺得心臟快跳了兩拍，連忙轉開視線，她走過去蹲坐下來，與他隔著一叢火光。

不知怎麼開口，一段尷尬的沉默。小白清了清嗓子，決定單刀直入。

“婆婆生病的那些天，我都來這裡求祖宗顯靈，祈願婆婆身體康健。搶你的藥時，我真以為是祖宗垂憐予我奇蹟。”小白悠悠地說道，往火堆裡添了些乾柴，洞裡暖乎乎的。

“等我冷靜下來，我想起這幫老傢伙們，心心念唸的只有帝王將相江山皇權，怎麼會顧及到我這麼螻蟻的祈求? 而且，早死的那些，應該早就投胎去了，最近死的那個，又是個瘋子……”小白語氣平平，就是單純地敘事，毫無波瀾。

“所以我就留心了一下，果然就是一個好心的姐姐在幫我，跟那群老傢伙毫無干係。”語氣忽然就諂媚起來，貓兒眼忽閃忽閃得晶晶亮。

朝暮嚇了一跳，這麼跳脫的風格，這孩子都經歷了些什麼?

“呃……其實我跟你的祖宗，也不是毫無干係的……”她頓了頓，不知道該怎麼介紹自已。雖然確定了他是聽雨的族人後代，但並不清楚他們具體是什麼關係……朝暮想起，她甚至不知道聽雨的本名。

小白支起了耳朵，做恭聽狀，朝暮只得從頭掰扯:“我有一位……摯友，”她抿了抿嘴唇，才繼續說，“早年錫越國戰亂時隨家族入境中土，他的姐姐、姐夫在巴蜀這裡囤積勢力，他則脫離了出來自去遊山玩水……”

“他也是金藍異瞳嗎？”

“……是。”

“啊，那就是我舅爺爺了。”小白篤定道，“他的姐姐、姐夫，就是我的奶奶和爺爺。”

小白起身，在石雕像裡搜尋了一下，尾巴卷出一個九尾貓小石像:“當年的貓妖事件，讓我爺爺的復國夢有了可乘之機。他用舅爺爺的名目煽動族人為他報仇，又用貓妖的名目攪亂了當時的朝廷黨爭……所以，雖然他是族人們嘴裡的不肖子孫，但族譜上還是有他一席之地的。”他伸長尾巴欲將石像遞給朝暮。

朝暮渾身發抖，她不能接受聽雨被當作一個“名目”利用，但又反駁不了他的族人們這樣的做法，因為他們也確實血洗了整個王廷，搶佔了江山，不是不解恨的。

小白看她攥緊的拳頭、拒絕的姿態，忽地就瞭然了。他將石像重新放好，假裝隨意地又撈起最邊上的一個:“這是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