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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傾塵

朝暮步步逼近老嫗,白狐的身軀帶著駭人的壓迫感。

老嫗卻依然平靜地說道:“家主雖為天子供奉,御前行走,但實際上已閉關多年,他的弟子趁機偷走了崑崙碎……”還妄想取而代之,老嫗吞下了最後半句。

朝暮咬緊了後槽牙,忍住自已的殺心聽老嫗繼續說:“你當明白,你今天若硬剛崑崙碎,不是魚死網破就是玉石俱焚,不值當的。”她頓了頓,乾脆明示,“你要殺他,月黑風高一個出其不意就可取其性命,犯不著搭上自已的。”

她看著朝暮一言不發,但緊繃著的身體明顯放軟了一些,不免物傷其類,哀嘆一聲,同她抱了抱拳,轉身離去。

朝暮望著她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視野裡,直到看不見,才垂下眼瞼。爪子握成拳,又鬆開,再握成拳……幾息之後,她長長地深吸一口氣,化作人形,扛起了罩著蓋子的食盤就往山上走,始終不肯多看一眼。

她以為自已會嚎啕大哭,但直至在他們常住的洞府裡挖好了一個大坑,她的眼睛都是乾乾澀澀的。

她跪坐在坑邊,沾滿泥土和血的雙手擱在膝蓋上,眼神茫然無措。心血猶如流乾了一樣,只剩了一個空空洞洞的窟窿,疼得已經麻木了,只有漏風似的冷。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起身,將食盤放進坑裡,一捧一捧地把土填埋了回去,至始至終都沒有揭開那個蓋子。

沒有堆墳,沒有立碑,就那麼平平實實地埋了。

朝暮慢慢爬到了那塊地上,躺下,蜷起了身子。

三天後,朝暮回到了隴安城的宅子。安安靜靜,空空蕩蕩,她如行屍走肉一般一間屋子一間屋子地遊蕩過去,開啟了所有的門。她的耳朵隱隱約約聽見了唱戲的聲音,她猛回頭,只有風吹過的蕭瑟。

聽雨的起居室,一如他離開時的模樣。朝暮有氣無力地踱到他休息時慣常靠著的臥榻旁,正要爬上去躺一會兒,卻看到臥榻上突兀地擺著兩件東西。

渾渾噩噩的靈魂驟然打了一個激靈,腦子裡“嗡”的一聲巨響,震得她耳朵發悶。

她拽著物什抵在胸口,閉上眼睛眉頭緊鎖,等著耳邊的金鳴聲緩緩地止歇。

一個物件是大一些的袋子,裡面裝著一塊手掌大小黑黑硬硬的碑殼,有深刻崎嶇的紋路,遺留著山海神獸遙遠自亙古的氣息。

原來聽雨取了玄武戍後回來過了,因是看她不在家出門去尋她的吧……

乾澀的眼睛針刺一般,疼得睜不開。朝暮伸手用力地揉啊揉,揉得眼眶終於溼潤了起來,拼命張開眼,視線變作了血紅色的一片。

另一個物件是一個小小的香囊,她想,這應該是聽雨替她求的觀音籤吧。她珍重而小心翼翼地取出裡頭的籤紙,一個字一個字地讀過去。

“浮世三千,吾愛有三: 日月與卿。日為朝,月為暮,卿為朝朝暮暮。”

“浮世三千,吾愛有三: 日月與卿。日為朝,月為暮,卿為朝朝暮暮。”朝暮一個字一個字反覆念讀,眼淚和著血終於流了出來,痠疼得她耳根至整個面部都抽搐了起來。胸口裡那顆死掉的心終於有了感覺,是被一下子用力緊緊攥住拼命捏緊的窒息感。朝暮想呼痛,聲音卻死死地卡在嗓子眼,又悶又疼。

她握著籤紙,死死地捂住心口,憋悶、哀傷、抽搐、悽惶……一系列器官上的反應和精神上的衝擊,似絕了堤口的洪水洶湧滔天,爆打得她蜷縮著身體不停地乾嘔。

她像是沉淪在暴風驟雨驚濤駭浪裡的一葉小小孤舟,下一秒便要在絕愴中翻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