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個菜是用九尾狐做的。”黃生慢慢地站起身，一步一步地朝著那裡走去。他腰板繃得直直的，一步，一步，緩慢，而堅定。

“山海經曰‘九尾狐聲如嬰兒，食者不蠱’。所以仙人臠的第一吃，吃的是狐妖蠱惑人心的幻術，而第二吃再利用狐肉的特性，將幻術祛除，使人嚐到本味。”他隨意朝向一個內侍笑問，“我說的對嗎？”

眾人摸不準他什麼情況，只當他窮書生第一次看見稀罕物，激動得失禮。內侍們正要去合力揭蓋，他卻隨手又摁住一個內侍的手，呵呵笑道:“不準開。”

眾人終於察覺到不對勁，議論紛紛，四周暗藏的御林軍悄悄圍了上來。

“不準開……這裡面可沒有九尾狐哦。”雖然是男人的面孔，卻柔媚入骨，他妖冶地微笑，眾人只覺得汗毛倒豎。

“九尾狐，在這裡呢！”話音未落，男子陡然化形，一隻雪白妖狐躍上桌面，不著痕跡地將食盤護在身下。“我看看，是誰要吃仙人臠?”

高公公得到訊息帶著趙道士趕到時，大殿內已遍地屍骸，妖狐瑩白的皮毛浸上了大片大片的血跡，幾乎變成了一隻赤狐。她眼底明明冒著火，嘴角卻噙著笑，恍若入魔。

“完了！”高公公頓覺項上人頭不保。此時眾御林軍都擁在外圍，長槍對峙，卻不敢再上前去送死了。他便拼命地推搡道士，壓低嗓子催他:“你快去殺了她，我們還能將功折罪！”

妖狐看到了躲在人堆後的他倆，目眥盡裂，染了血的毛瞬間炸開，如紅蓮業火，幾欲向他們撲來。

趙道士駭然，手忙腳亂地祭出符紙，正要施法擲出，忽然一道褐色影子閃過，“豎子住手！”

道士看清擋在他們和妖狐中間的赭衣老嫗後，連忙收起了符紙。妖狐不認得她，大喝一聲“閃開！” 越過她又要撲過去。

老嫗不再阻攔，反身躍到了白狐原先站著的桌面上，一把扛起了食盤。白狐大驚，回身過來要搶，老嫗一手護著肩上的食盤，一手運力，在大殿頂上爆開了一個洞。

碎瓦石礫如雨點般砸下，震得眾人睜不開眼，紛紛抱頭躲避。白狐抖了抖毛，沙塵之後再睜開眼睛去看，老嫗已順著洞口躍了出去。

白狐氣血上湧，再顧不得其餘的人，縱身跟著也躍了出去。

殿外也圍了重重御林軍，但老嫗奔跑跳躍如入無人之境。幾個起落後，白狐便追著她跑出了皇宮。

看起來是一個跑一個追，其實更像是老嫗有目的地帶著她往外逃。就這樣，一直帶她跑到了西雁華山腳下。

老嫗主動停了下來，白狐也猛然剎住，她看著她小心地將食盤放了下來，鄭重地放在地上，一時五味雜陳。

老嫗嘆了口氣，解釋道:“你今天就算是殺光了所有人，也沒法全須全尾地把他帶出來……”

“全須全尾?”白狐嘴唇哆嗦著，拼命地瞪大眼睛不讓裡面的水流出來，“你管這個就叫全須全尾了？是，從頭到尾都烤得透透的，噴香！哈哈哈哈哈哈！”笑聲尖利而顫抖。

老嫗不忍心地垂下眼瞼，又勸了一句:“你先好好安葬了他吧，報仇這種事情，來日方長。”

“你是什麼……”白狐眸子裡閃過一道厲光，這老太婆不是人，“你是什麼來路?”且道行不淺。

老嫗想了想，撿了能說的道:“崑崙碎是上古神祇西王母的鎮妖法器，在一次降魔戰中破損，裂成數塊散落人間。我主是一名道家真人，偶然拾得了殘片，磨成粉齏後摻在金墨裡，製成的符紙可封印修為，鎮弒百妖。”

白狐渾身一凜，往前逼近她，殺心頓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