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白天，房間裡也亮著燈，只是氣味不太好聞。鐵架子床上是空的，地上的血被草草清理了，看起來黑漆漆黏糊糊的。

靠牆一共有六個鐵籠子，在燈光的陰影裡，像耷拉著腦袋的怪獸，暗暗喪喪的感覺。

靠右邊三個籠子，每個籠子裡都有兩三個小孩，因為籠子矮小，他們只能擠在裡面，或蜷著身體坐著，或蜷著身體躺著。左邊的三個籠子裡，都只關著一個小孩。他們有的跟我差不多大，但大部分都比我小的樣子，我看不太清楚。

他們看到我，有的只是抬了一下頭，有的就爬到籠子邊上，警惕地瞪著我。籠子太矮了，高一點的小孩站不直身體，只能跪爬著移動。

“你是誰？”最先靠過來的那個小孩問我，“為什麼你在外面？”他的眼神很兇，並且警惕地望著我的身後，好像生怕我後面會走出來個什麼東西。旁邊探出一個小腦袋，怯生生地打量我，問我:“你也是被抓進來的嗎？”

我有點害怕，於是猛點頭，雖然我並不明白他們說的是什麼意思。很兇的小孩繼續懷疑我:“那為什麼你沒有被關進籠子?”

啊？為什麼?我急得滿頭冒汗，因為……因為……我眼睛在房間裡亂掃，試圖找到一個理由。

“砰！”左邊的籠子裡傳來巨響，一個小孩重重地撞到籠子上，然後，“砰！砰！砰！”他使勁地用頭撞著籠子，我嚇得退後幾步，右邊籠子裡的小孩都聚到籠子口，他們看不到左邊籠子裡的情況，只能拼命扒在鐵欄杆上，使勁地張望。或者乾脆把耳朵使勁地探出來，想要從聲音裡分辨出動靜。

“哥哥！哥哥！”有個小女孩哭得喘不上氣，手拼命地伸出籠子，朝著左邊的方向無妄地抓著，抓了一手的空氣。

小孩終於撞累了，軟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氣，其他小孩們也終於鬆了口氣，就地放鬆下來，小女孩的哭聲也變小了，變成了抽抽搭搭。

好像已經沒人理會我了，我趕緊悄悄地退了出去。

晚安時間，我想問問爸爸，關於那個實驗室，那些小孩子，但是我不會說話。我瞪著天花板，努力想要找一個理由，讓我可以從容回覆他們的理由。我回想著電視裡看到的各種故事，奇怪，我一點都沒有意識到，我不會說話，我又要怎麼告訴他們呢。

“我的腦袋裡被放了一個機器……我要動起來，機器才能記錄……所以，我有一段時間會被放出來……我是關在外面的籠子裡的……”我在心裡默默組織了一下這個故事，然後，籠子裡的小孩好像就聽到了一樣，他們湊到籠子邊，羨慕地看著我:“真好，你可以在籠子外面走。”

“我叫瑞瑞，你叫什麼名字？”昨天那個怯生生的小孩先開口了。

“我叫……查理。”我並沒有說話，我只是心裡這樣想的，但是他點了點頭，他們果然能聽見我心裡想的！

“我叫莎莉。”昨天大哭的小女孩也開口了，我才發現她的一隻眼睛沒有了，只有一個黑洞洞的窟窿，半邊臉都是燒焦的疤，縱橫交錯，像童話故事裡的老巫婆。

“那邊籠子裡的是我的哥哥，他叫達芬奇。他被醫生餵了一種藥，會頭疼，頭疼的時候就會撞籠子……”她嘆了一口氣。

“你的那隻眼睛……”

“她的眼睛被醫生拿走了，放了一個機器進去，放進去後即使沒有眼睛也能看見了，但是幾天之後機器燒了起來……”旁邊的一個小孩搶話道。他沒穿衣服，肚皮上插著一根管子，管子通到籠子旁邊的一個罐子上，所以他只能緊靠著籠子邊坐著。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爭相跟我介紹。我知道了左邊籠子裡，除了達芬奇，還有小雨點和斑斑，斑斑吃藥的時間很長，腦子不大靈活了，控制不了自已的大小便；小雨點好像是被拿走了身體裡的什麼東西，躺在那裡奄奄一息，身體上也都是管子和電線。

右邊的籠子裡就活潑很多，他們大部分都有傷口，或者是吃了藥。那個眼神很兇的小孩目前是他們的頭，叫“狼王”，是個流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