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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3章抑鬱而死的權炳坤

“老吵叔,別走!”真是三子有一報,三子有一孝,兒女多了,總有孝順的。看見草根真的要走了,荊懷記和荊懷念不做聲,玉芳卻先追出來說了。

見狀玉芬也追出來問道:“老吵叔,你走了,我們媽有什麼事怎麼辦去哪找你呀?”

“不是有電話嗎,可以打電話嘛!”草根說,還做一個打電話的手勢。他在為李紅英擔憂的同時,也為她沒白養兩個女兒一場而感到欣慰。

說完笑一笑,草根轉身便走了,到鎮口大路上搭車去了外縣。直到二苗穀子得打了,又才回去與妻子一道打二苗穀子。

“我講你聽啵,地主都幾天水米不進,想死了!”草根一回到家裡,妻子黃向月便對他說了。

“死了才好呢,那種自私自利的人早就應該死咯了!”蘭母接嘴說,很明顯還在為權家母子巧取豪奪了林巧蘭的錢和人而耿耿於懷。

“媽一一”黃向月才叫出個媽字,她的手機便響了。看是權炳坤妻子打來的,開機便問:“有英,想講什麼?”

“炳坤醒了,想見你們家草根一下,他回來打二苗穀子不成?”李有英在那頭問道,丈夫權炳坤昏迷不醒足足睡兩天兩夜,醒來開口說話受要見草根,她便打電話來問黃向月了。

“剛剛回來,要見我們家草根,他又不是神仙……”黃向月本來是想說都病得水下灘了,任是神仙也救不活了,想壞我老公的名聲呀?話到嘴巴邊,她改了:“都那樣,去了也沒有用了!”

“叫他來吧,求你了。死馬拿來當活馬醫,再講炳坤說有後事要和你們家那個人說呢!”李有英在那頭求著道!

“他就在人家身邊,想講什麼你自己和他講!”黃向月本想講,你自己有他(草根)的電話,為什麼不打他的電話,卻給我打電話?可是一向善良心好的她,沒有說著,而是把電話交給了身邊的丈夫。

“有英,聽說地主病了,現在怎麼了?”到底是同學,接過妻子遞來的手機,草根拿上便關心地問了。

“地主他呀,現在難搞了,幾天水米不進。昏昏如死睡了兩天兩夜,剛剛才醒過來。醒來便要見你,你能不能來一下?和他見上一面,求你了?!”李有英在那頭邊哭邊說,怕草根不來,她接著說:“地主,他有要事要和你說,再講就算真的走了,你不還得來幫忙尋地方嗎?”

“那好,我這就過對河去!”到底是同學一場,自己又是醫師又是風水師。所以李有英一哭求,草根便答應過對河去看地主權炳坤了。

“老公真是搶手貨呀,一回來屁股還沒坐穩,便有人來叫去了!”看見草根拿行囊和手袋進房裡放,出來時只拿一個小手袋,黃向月說。

“那當然了,你老公是誰,唐僧肉吶,見人都想咬上一口!”草根逗趣說。

“你哪是什麼搶手貨,勞碌命一個,一世辛苦到老不得停歇,很像從前你外公了!”蘭母明貶暗褒說,如今的她體會到大兒子和大兒媳的好了。決心什麼都不想,好好跟大兒子一家養老。

“知子莫如母,還是老媽子最瞭解我!”草根笑笑說一聲,優雅地回以母親和妻子一個吻的手勢,便出門去對河了。

好好一個兒子,得血癌死了不算,還把千方百計賺來的百萬家當,一炮打得全沒了。要想鹹魚翻身,東山再起,幾乎不可能了。

老話講,三十不豪,四十不富,五十想當走死路。自己都五十幾歲快近六十歲了,已經看不到希望了。哀莫大如心死,所以一下回到解放前的權炳坤,便得抑鬱症了。

他先是無心做任何事,也不願意出門。不是躺在床上望著樓面的檁條和樓板唉聲嘆氣,就是坐在堂上盯著泥地出神。一天不講一句話,也不怎麼吃飯。

跟著是晚上睡不著覺,茶不思飯不想。接著是身體一日比一日消瘦,本來發福變胖已經一百六七十斤的他,瘦得連一百斤都沒有了。任妻子李有英和兩個女兒怎麼勸慰都不行,叫去看醫生也不去,最後連床都起不來了。

草根用不到半個鐘頭便到對河村了,他直插北村到權家來。望著夾在樓房林立中,權家的泥巴瓦房。之前有那麼多的錢了都不建新式樓房,仍住著又矮又黑的泥巴房子。草根不由得是感慨萬千,真是林子大了什麼人都有。

權炳坤實在是太像他的祖先“不過溝”了,“不過溝”一生節儉。不但剋扣自己,還剋扣工人,就連廟裡的菩薩都敢剋扣。

辛辛苦苦一輩子,吃不捨得吃,穿不捨得穿。攢下萬貫家財,最後土改一分田地變得一窮二白不算,還被鎮壓命都弄沒有了。

今天的權炳坤也是一樣,他完全繼承祖先“不過溝”的衣體,吃儉省,穿儉省,用儉省。儉省來儉省去,兒子一場病便回到瞭解放前,與當年祖宗“不過溝”何其相似呀。

“老吵,來了?”看見草根拿著個小手袋走到屋前,李有英迎出問道。

“來了!”草根邊答邊走進屋,權炳坤的大女兒倒來一杯茶水,他說一聲謝謝。喝了茶水,把杯子交給權炳坤的大女兒。問李有英道:“人呢,睡在哪個房?!”

權炳坤的繼父土改分得的是一間半房子,後來娶權母,權炳坤又跟來。房子不夠住了,林佐堂恩威並用把合住的另一家人給說走,就全佔了三大間的大瓦房。

也就是現代人說的五室一廳,權家沒有前院,門前是村道。卻有一個寬大的後院,廚房,豬牛欄,廁所都在後院不算,有一塊曬得三四擔穀子的地坪。

“在後面一個房!”李有英說,便帶著走中門進,去右手邊的後房。

望一眼堂上大桌上擺著的黑白電視機和已經由林氏改成權氏香火榜香火櫃。草根便跟後進右手邊的後房,只聽李有英小聲說:“炳坤,老吵來了!”

“哦,老吵來了嘛,老二拿張板凳讓你老吵叔坐呀!”聽妻子說草根來了,權炳坤弱弱的吩咐二女兒道。

老式的泥巴房屋矮窗小,本來亮度就不夠。加上才從屋外的亮地方來,草根竟然望不清床上躺著的權炳坤,和給他拿板凳的權炳坤二女兒。

瞧見房口的拉線開關,草根把拉線開關拉了一下。房裡的電燈亮了,這才看清房裡的一切。

權炳坤的房裡傢俱很簡單,完全不像一個富翁的臥室。

人家早就用節能的白熾燈泡或燈管了,權家用的仍是老式的玻璃電燈泡。電視也一樣,人家都用平板的電視機了,權家還是最初的黑白電視機。

大部分人家都是席夢思類的軟床墊了,權家還是木架硬板床。人家都是三開的組合衣櫃,甚至是五開的大組合衣櫃了,權炳坤的房裡還是兩開小衣櫃。

“老吵叔,我爸叫你坐到床前來。”權炳坤的二女兒拿張實木硬靠椅放到父親的床前說。

“好!”草根把手袋放在書桌上,看一眼床上,瘦得不成人樣的權炳坤,坐到靠椅上問:“怎麼半年不見瘦成這個樣子啊?!”

“想……死了……唄!”權炳坤自嘲地說,還停停歇歇的。草根連忙道:“別亂講話,生命頑強著呢,不是那麼容易完場的!”

“人家……講……真的……啦,不信……摸人家……脈?”權炳坤要抬起手來,可是怎麼也抬起手了。

“別動!”說一聲別動,草根便伸手摸權炳坤的脈了。不摸不打緊,一摸嚇一跳。

權炳坤的寸關尺脈,似有似無。輕按洪大疾急,稍稍用力下按全無。這叫做命門無根,迴光返照,生命消失是傾刻之間的事了。

作為一個醫生,草根當然不能把這講給同學一場的權炳權聽了,而且還要當著他的妻女的面。

“是……不是……時日……不久了?”看著草根做眉頭,權炳坤聲音微弱地問。

“不會的,別胡思亂想!”

“會……哦,從一沒……兒子,就知道……自己活不長……!”

“沒有兒子,你不是還有兩個姑娘嗎?”

“你們……出去,留我……和老吵……講話……”望一眼還站著聽的妻女,權炳坤斷斷續續說。

待妻女出房走了,權炳坤道:“女兒……遲早……嫁人的,東山……再起…無望……了!”

“不可以留在家裡招人上門嗎,孩子姓權,不就有後了?有後不就有東山再起的那一天了?”

“唉,看不到……那一天了!”權炳坤長長嘆一口氣說,呼吸氣粗,一副上不接下氣的樣子。停了好一會,接上氣道:“想我這一輩子,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才……有祖先……的……初形……”

“別說話了!”看著權炳坤,上氣不接下氣,一副油盡燈滅的樣子。草根勸說道。

“不……說……就沒機……”後面是什麼話,權炳坤還沒說,頭一歪,手一垂,便去見他的祖宗不過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