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堂妹蘭秀梅交給薛思甜了,在縣城住一夜,第二一早草根便搭車回來盤古了。
“盼生,望生,你們媽背弟弟,做什麼去了?”回到屋前看見大女兒和二女兒,在屋前的地坪上玩耍,草根便問了。
“伯伯來幫犁田,我們媽背弟弟去鏟田基了!”大女兒盼生說,知道蘭寶根去幫自己犁田耙田,妻子揹著兒子去鏟田基了,草根便放心地拿包進房去了。
“盼生,你爸回來不成?”草根進房不一會,就有一個男人在屋外的地坪上問盼生了。只聽盼生說:“回來了,在房裡!”
“草根回來了!”得知草根回來了,男人邊走進屋邊說:“你伯孃病了,怨死喳喳的,快出來跟小哥去看看!”
“是你,怎麼不去找村醫給治療?”聽出是小堂兄蘭水根的聲音,草根出房淡淡地問。
“找了,他治不了嘛!”蘭水根自從做了村計生員,他就一直穿著一身幹部樣的服裝,頭髮梳得錚亮,還在上衣口袋插了一杆鋼筆。說:“人家已經來過好幾次了,都說你還沒回來,這下總算遇上了!”
“村醫治不了,人家就更治不了了!”草根說。
“你就推吧,是不是還在記著超生結紮和交款的事?嗨,哥吃了這碗飯,總得說一點話的呀!哥不幹,哥不說,也有人幹也有人說的嘛,是不是?!”蘭水根說,和那些兩面三刀,狡猾的人一樣,求起人來是一套一套的。
“哥,從前是有地方做得不對,不是因為年少輕狂嗎?誰年輕的時候不犯點過,值得記一輩子嗎?”
看草根想拒絕,蘭水根拉起草根說:“行了,就別計較那麼多了。跟哥走吧,去給你伯孃看病吧!只有千百年的兄弟,哪有千百年的敵人,哥保證以後兄弟之間和睦相處還不行嗎?!”
蘭水根說了,由不得草根再說話。拉起草根就往外走,草根只好跟著走了。
前面說了,草根一家去南坡建房住了。蘭水根和哥哥蘭石根共同出資陪建了一間房,讓原來的大兩間祖屋變成了三大間祖屋。
伯孃姚氏把北邊廂房分給小兒子,南間廂房分給大兒子,自己佔居正堂屋。原打算百年以後,看哪個兒子孝順就把堂屋寫給哪個兒子的!
誰知過不到兩年姚氏就把正堂屋寫給了小兒子蘭水根,這樣一來大兒子蘭石根就恨母親一碗水不端平了。
因為房屋分得不均勻,這幾年蘭水根和哥哥蘭石根一直不怎麼對付。有點貌合神離的味道,所以蘭水根一家進出便像當年草根家一樣走後院進出了。
跟著小堂兄走後院進,看著自己當年一手建立起來的木皮房仍在。草根就知道小堂兄水老鼠這些年做不出什麼成績了,不然的話早就應該換下木皮蓋上瓦塊了。
“你大叔來了?”見草根走進木皮房,小堂嫂李秀很熱情問。
“嗯,來了!”草根的話一停,就聽見原來母親和妹妹睡的香火背,有人因疼痛難以忍受哼哼唧唧的喊叫聲了,不用問就是伯孃姚氏的哼痛聲了。
“媽,別喊了,人家叫得草根兄弟來了!”蘭水根在外面人五人六的,在母親姚氏面前卻是溫順得像小貓小狗一般,他邊說邊拉草根進香火背的房間去。
“短命仔的,這時才喊得醫生來!哎喲喂,疼死老孃了!”姚氏答非所問,摟著肚子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大喊大叫,連衣服也汗溼了。
醫者仁心,草根從懷裡摸出一個止痛藥囊,也不喊伯孃,遞過去說:“放肚子上,就不痛了!”
伯孃姚氏忍痛接過藥囊,放於肚子上,很快不痛便昏睡過去了。
“還等什麼,幫你伯孃拿脈呀?”因為還沒有交清明,天氣還有點寒涼,蘭水根邊扯被子幫母親蓋,邊催愣神的草根說。
草根也不說話了,伸手就摸伯孃姚氏的脈。說:“得腸癰了,也就是常說的蘭尾炎。”
“怪不著老怨死喳喳的,那就快開方用藥治療呀!”聽草根說是蘭尾炎,蘭水根催道。
“開方用藥很慢的,還是送醫院手術吧!”
“送什麼醫院,外人有病都幫治療了,親親的伯孃就有來推嗎?!”蘭水根說,別看他現在當計生員,有工資也有獎金,還時不時偷偷嚇唬膽小不懂事情的超生戶吃點上頭(回扣)。
因為從前只種田不搞副業就沒什麼錢進,與哥哥合建那間陪房還是借了債的。所以蘭水根就算是做了計生員月月紅,日子還是一直過得緊巴巴的,根本拿不出錢送母親去醫院手術治療。
“你不是還欠有超生款沒交夠嗎,幫你伯孃把病治好了。哥幫你去活動活動,把那點尾款給免了。”看草根愣神,蘭水根補上一句說:“不用在意,人和人不就是一種交易嗎,你幫我,我會幫你的嘛!”
“不是錢不錢的問題,都快流膿潰瘍了,藥物很難……!”草根的話還沒說完,蘭水根便打斷了:“你只管開方,你伯孃怎麼樣,都是她自己的命,怪不了你的!”
看來不開方,怕是難走出祖屋的了!在小堂兄水老鼠的一催再催下,草根想了一下還是給伯孃姚氏開了處方。
除了醫者仁心以外,草根也想看看小堂兄能不能兌現自己說的:哥保證以後兄弟之間能和睦相處還不行嗎的承諾。
寫好處方留放在伯孃姚氏床前的小桌上,草根便出門回家了。
“老大,你回來了?”草根一走進堂,蘭母便從她的房間出來問了。
“回來了,媽,你呢什麼時候回到家的?”
“剛回到家裡一會兒,我們的田呢,你幫搞犁耙了沒有?”
“我今天剛剛從外面回來,還沒去著田垌呢!”
“家裡的田,你們一起種了好不好,四六開怎麼樣?”蘭母的話一停,黃向月便揹著兒子走進屋問了:“誰四,誰六?”
“當然是媽六,你們四了唄!”蘭母說,黃向月邊解兒子下來邊問:“種子,肥料,農藥媽出啵?!”
“媽不出什麼種子,肥料和農藥,就要現成的!”看大兒媳不做聲,大兒子也不做聲,蘭母說:“那就五五開!”
“不行!”蘭母的話一停,黃向月便說了:“四六開,媽出種子,肥料和農藥,我們就幫種,不然媽叫別人種吧!”
“向月,兄弟不在家,拿死媽的痛腳了是不是?四六開,還要出種子,肥料和農藥,比人家一畝田兩百斤租谷都比不到,那四畝多田的糧食哪裡還夠媽和爸吃一年!?”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地方上轉承給別人種的田地。旱澇保收的肥田一年一畝是兩百斤租谷,一般的是一百到一百五十斤。
草根家分田的時候,五個人分得田,一個人一畝二分田,一共得了六畝水稻田。分家時給了一畝二分(蘭母還剋扣了一分田)田給草根,蘭母連木根和秀根的份子田一起要了,也就還有四畝八分田了。
那時候人的飯量還大,糧食產量也還不是很高。所以就是四六開,不用出種子,肥料和農藥。也只夠蘭母和蘭父吃用一年,因此蘭母就說大兒媳趁小兒子不在家吃死拿她的痛腳了。
“媽,就是一畝給兩百給你和我爸,也不夠你們吃用一年的!”看妻子和母親談僵了,草根開口說道。
想起小堂兄說過的那句話:人和人不就是一種交易嗎,草根接著說:“媽,這樣好不好,就別講几几開了。我們家的田地不是一共有六畝嗎,媽一半,我們一半。各出各的種子,農藥和肥料,我們幫耕種,也負責幫管水,怎麼樣?!”
“農忙還得幫我們看孩子,煮吃和曬穀子的啵!”黃向月補上一句說!
“這樣講,媽去叫別人種算了!”蘭母說了,便出門進大村去了。
蘭母到村裡問遍了那些往年人多田少的所有人家,一百五十斤穀子一畝田都沒人種,最後她一賭氣降到一百斤穀子都沒人願意種。
原因很簡單,隨著外出進城務工的人是越來越多。自己的田地還想尋人種呢,哪裡還有人願意租種別人的田地?
“老大,向月,田地給你們種了,一家一半就一家半!”瞭解清楚情況後,蘭母急急忙忙跑回來說。
“種子,肥料和農藥各出各的啵?”畢竟是自己的父母,沒吃還要給他們呢,沒必要像和外人一樣計較,所以草根說。
“各出各的,就各出各的唄!”蘭母裝出一副可憐的樣子,黃向月問:“農忙時節得幫我們看孩子,煮吃餵豬,曬穀子的啵?”
“媽一個人怎麼幹得了這麼多事情?”蘭母的話一停,黃向月便說了:“不可以和他們爺老(蘭父)一起做嗎,他早夜看幾個牛,吃完早飯到下午都是去耍的。農忙時間就不能叫他幫做些?!”
“好,媽答應了農忙的時候叫他一起做家務!”蘭母的話一停,草根不由得又想起了小堂兄水老鼠那句話:人和人不就是一種交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