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曉雲跟吳姐走出衛生所上了單車,一前一後騎著出了院子向青龍鎮奔去。她根本不知道爸爸由黃道爾拉來灘頭了,就在與衛生所僅有一牆之隔的村委會與莫支書商談如何趕草根走。
跟在吳姐的後面到了青龍鎮,杜曉雲便搶先走了。現在她有點擔心爸爸真的有病住進醫院了,因為家裡為哥哥娶媳婦債臺高壘,連帶她也沒錢了。爸爸再一病那可怎麼辦?
進了衛生院杜曉雲就下了單車,急著往門診跑,住院部跑。到處都找不見爸爸,她又問了同事,同事都說沒見過杜爸爸到衛生院來過。這時杜曉雲才發覺事情有點不對勁,她就想找吳姐問問了,可是吳姐不知去哪了也找不到人了。
杜曉雲醒悟到自己被騙了,爸爸根本沒有病。而是有人為了誆她離開大村衛生所編的謊言,這個人不用想杜曉雲都能猜得出是誰,她不由得罵道真卑鄙。杜曉雲突然意識到,在灘頭的草根可能要出什麼事。她也不找人問了,出來騎上單車就又去了灘頭。
一路上杜曉雲猛踩著單車,只用平常時間的一半就趕到大村衛生所了。苗經朋在給兩個病人看病打針拿藥,卻不草根了。等那兩個病人拿藥一走了,杜曉雲便問:老吵呢,怎麼不見他人了?苗經朋面無表情地說:他走了!
走了,什麼時候走的?
一個小時前!
走哪去了?
回家唄,還有哪去,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那人家來的路上怎麼沒遇上他?
他不走大路,走小路,你怎麼會遇上他?苗經朋不答反問道,杜曉雲急忙問:告訴我,發生什麼事情了?
我也不是十分清楚,人家出診回來。老吵說,他不能再在灘頭待下去,得走了。我問他為什麼,他說有人威脅他,他不走,連我也不能行醫了,說完他拿上個包,拎著一個手袋,連鋪蓋與書也不要就走了。
其實苗經朋不是不知道,而是很多細節他都不願意也不敢講出來給杜曉雲聽。
杜曉雲跟吳姐上單車一走,她爸爸杜應忠與莫支書就從隔壁的村委會過衛生所來了。一會兒覃老師也來了,苗經朋剛好出診回來。杜應忠先開的口,他上竄下跳說如果草根不馬上從灘頭滾走,他就叫人來砸了衛生所,然後再打草根。草根還不走就把草根打死,反正他的女兒被毀了,他活著也沒意思了。
莫支書和覃老師配合,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軟硬兼施說著各種帶威脅性的話。草根這才感到自己之前想得太過於簡單了,胳膊永遠都是不扭過大腿的。為了苗經朋能夠繼續行醫,為了灘頭有醫有藥,草根無奈地走了。走時還答應他們不能走大路讓杜曉雲碰上,因為他們估計杜曉雲一定會返回灘頭的。
苗經朋很是無奈,他也沒有料到地方權勢真的可以一手遮天。草根不走衛生所將被取消編制,這樣他就不能行醫了。如果他膽敢用中草藥治病,權勢們就舉報他無證行醫。他從一走上社會就幹這個的了,別的事情他也不會做呀。不做醫生他還能做什麼,拿什麼生活,拿什麼送弟弟上學讀書?再講祖宗傳下來的醫藥,也不能在他的手上斷沒了呀!
誰威脅他,快告訴我,我找他去?杜曉雲急急地問,苗經朋不答反問:以你的聰明,難道還猜不出是誰嗎?噢,對了,老吵走時留下一封信,看了信也許就能找到你想要的答案了。
苗經朋說了,就進了草根原來睡的那個後房裡。很快拿來一封沒有封口的信,交給杜曉雲。杜曉雲拿信,要出信箋展開就看。曉雲:
別怪我不辭而別就充充忙忙走了,說真的我也沒料到事情會是這樣的一種結果。也許我就是一顆災星吧,誰碰上我誰就會倒黴有災難。
你曾經問過我,愛了為什麼不敢大膽一些?現在我可以告訴你了,因為我們不在一個階級上。一個吃皇糧拿鐵飯碗的醫生,與一個朝不保夕,隨時有可能丟了飯碗的野郎中在一起,能有什麼好結果,這不是痴人在做夢嗎?
愛情對於我來說,也許就像是天上的太陽,月亮和星星。只可以看見她們,卻不能摘取帶回家裡。
伯父說得不錯,我是在毀了他寶貝女兒的前途。讓他的女兒從此暗無天日,他老來也亳無依靠。
命運是不可抗拒的,我不走你的飯碗很可能就會丟了。似這樣,幾年的衛校不是白讀了嗎?另外,大郎有可能就不能做醫生了。飯碗打爛不說,他家祖傳的絕活不也隨著湮沒了嗎,那可是一種多麼重大的損失哇?
還有一點很重要,灘頭以後就沒醫沒藥了,有一點小病都得到外面的醫院了。你講我能那麼自私不離開嗎?
我承認自己在愛情上是一個膽小鬼,一個徹頭徹尾的懦夫。可你不是呀,你條件好,美麗,善良,完全可以有更高的追求。三月桃花處處有,不能吊在哪一蔸,你說是嗎?
感謝你給我帶來一段美好的時光,人生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就當它是生命中間的一個小插曲吧,別做不現實的夢了,趕快醒來吧!我想等著你的一定是幸福和美滿,只有你幸福美滿了我才能幸福!
杜曉雲一口氣把草根留給的信讀完,答案她是找到了。可心裡更是一片茫然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走出大村衛生所的,又是怎樣騎上單車回青龍鎮的。
黃道爾送杜應忠到灘頭,他就回來了。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就坐著等杜曉雲回來就範了。天都快黑了,仍不見杜曉雲的身影。黃道爾坐不住了,他進進出出不知多少次走出獨立小院,又不知多少次返回獨立小院。
兒子,別老是進進出出的好嗎?她會回來的,鐵飯碗吶。就算她捨得丟了,你杜伯伯也不允許她那樣做的!杜院長耐心勸著兒子,老實講她也不願意這麼做。可是搞不贏一個外來狗,她今後又怎麼在青龍地方發號司令?為了讓兒子安下心來,她說:媽,已經吩咐過吳姐了,她一回來吳姐會把她弄來家裡的,你就耐心等著吧!
媽,她萬一不回來了呢?
沒有萬一,不回來她還能去哪裡,莫叔已經告訴村民了,誰也不會收留她住夜的。姓苗的更不敢讓她住下了,因為媽已經給人傳下話了,他敢給她住夜,媽就不給他弄證了。沒證他就沒法進藥,姓苗的敢拿自已的醫師生漄做賭注嗎?
杜院長雖然用很平淡的口氣說,但話裡話外無不帶有自信得意與滿有把握。有母親這樣一席話,黃道爾安靜地在廳上坐下來了。
還真讓杜院長這個母親把握對了,黃道爾在廳上坐不到二十分鐘。杜曉雲就由吳姐和一個小護士陪著進獨立小院了,再由她們兩個半推半拉到了廳上。一見到心心念唸的杜曉雲,黃道爾就眼前一亮了,站起來討好地說:回來了,來來坐下先喝一杯水,人家再給你修一個果子吃。
黃道爾先倒了一杯水,在吳姐和小護士按杜曉雲坐下之後,他把水遞到她面前的茶几上。跟著從果盤裡拿來一個蘋果,手法熟練地削了蘋果遞給杜曉雲。
吳姐似逗趣又似嫉妒地說:只給一不給二,姐們可要提意見了。黃道爾分辯說:都有,人家不是一時削不過來嗎?又手法熟練地給吳姐和小護士各削一個蘋果,最後還給自己也削了一個蘋果。
黃道爾邊嚼蘋果邊向廚房問:媽,什麼時候有飯吃,人家都餓了?杜院長說:還有一個菜要炒,炒了這個菜就開飯。
黃道爾又問:講開舞會呢,人怎麼還不來?杜院長說:不開舞會了。去看一場電影吧,票媽已經叫人留下了,去看時直接去那取就行了。
一會兒杜院長和衛生院一個女職員從廚房裡端出飯菜,魚肉雞鴨齊全,煮得色香味俱全。杜院長叫上桌,杜曉雲就和吳姐小護土上桌了。吃完飯也和黃道爾一起去看電影,可是回來杜曉雲就寫辭職信了。第二天一早她就拿去院長辦公室了。
等等!看著杜曉雲放下辭職信就走,杜院長問:就不再考慮考慮了,這可是鐵飯碗啊!杜曉雲頭也不回說:沒什麼考慮的了。
我兒子有什麼不好,要人才有人才,要家庭有家庭,哪點配不上你?
不是配不配的問題,好了,不說了。多說人會尷尬的,車到點了該走了!
你能到哪去,你會後悔的!
杜曉雲笑笑算是回答,轉頭就從院長辦公室出來了。直接去站點等車,車來了她就上,到雙河口下車。轉乘市裡去鄰縣的班車來了盤古,她想看看草根到家沒有。他到家了她得告訴他,她不能放棄他。蘭母說大兒子沒回著,杜曉雲告辭出來就去了廣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