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竹和慈烜走到四合院時,天已經大亮了。
霧仍然沒有散,整個昆明城都籠罩在一片白茫茫之中。房子,行人,車馬,商鋪簷下的燈籠,居民門裡的燭火,都在霧中顯得隱隱約約,朦朦朧朧。
他倆輕輕從側門踏入四合院時,誰也沒發現。
走到院中間了,從廚房端早餐到大堂的王思明才看見他倆:“喲,二位今天這樣早?快請進!今早我們吃的雞油菌湯米線,用的錢掌櫃院兒裡種的蔥,特別香!”
“好啊!那我們就不客氣了!”
慈烜扶著孟小竹進門。
王思明呵呵笑道:“這米線啊,今天要特別說一下,不是買的,也不是從王府帶回來的。而是我們自已磨米做的!上次大少奶奶回來說米線好吃,拿回來的煮完了,大家都覺得好,而且一致認為孩子們會很喜歡,而且這東西和麵條粉條一樣方便存放,所以莊主要我們把技術學了以後帶回山莊去。這不,磨的第一鍋曬開,這是第一頓呢,你們就碰上了。”
孟小竹聽了道:“是嗎?那還真得嚐嚐了。大少奶奶他們有帶些回去嗎?”
“有的。除了我們這頓吃的,剩下曬乾的全給他們帶上了。也可以在路上煮來吃。二位裡面請!”王思明將他二人往大屋裡請。
眾人聽到他們對話,一起跑出門來迎。
剛要行禮,慈烜趕緊抬手道:“都自已人,過去三年承蒙各位照顧,就不必興這些了。”
眾人還是堅持行了禮。
二人只得受了禮,坐了上位。眾人道:“兩位千萬別客氣,趁熱吃!”
慈烜笑道:“你們整得這樣客氣,反過來又叫我千萬別客氣,真是!”
“哈哈哈哈……”
問心從外面進來,看到他倆:“你倆走得也不慢嘛!草民拜見王爺、王妃!”他這禮行得十分敷衍,慈烜扔了根筷子打他,被他接住了。拿著坐過來:“快點吃,再客氣兩趟,湯都冷了!”
孟小竹問:“那個……”
問心頭也不抬,挑著粉道:“睡著呢,估計昨夜沒睡好。”
慈烜也開始挑粉吃:“我還是比較喜歡山莊裡採的那個什麼菌來著?”他想了想,一時想不起來,偏頭問孟小竹:“就春天採的那個,灰撲撲的,滿身窟窿的那個叫什麼?”
“陽雀菌!”
孟小竹道:“我不是跟你說過嗎?陽雀叫的時候就會長了,所以叫陽雀菌!”
“哦哦,對!陽雀菌!那個菌子最好吃!雲南有沒有?”
“有的吧!明年春天去山上看看!”
他倆很自然地聊著天,古家人的目光卻在彼此之間瞟來瞟去,最後瞟到問心身上。問心嗦下一口粉,咳了一聲,開口問孟小竹:“明年春天?”
孟小竹抬起頭來:“對啊!現在想吃也沒有啊!季節不對!”
問心又問了一句:“明年春天?”
“怎麼啦?”
孟小竹沒聽出他意思來,但慈烜聽懂了,回看著問心:“對,明年春天!”
問心砰地一聲將筷子砸在桌子上,一腳抬到了板凳上:“朱慈烜!你別以為我不敢揍你!”
“你為什麼要揍他?!吃個菌子而已!”孟小竹也火了,也將筷子拍在桌子上,質問問心。
“這是吃菌子的問題嗎?!”問心吼。
眾人勸:“小聲點,莊主還睡著呢!”
慈烜伸手將孟小竹按回板凳上坐好:“不理他,你慢慢吃!”
問心一筷子就打在慈烜手上:“把你的狗爪子給我拿開!”
慈烜哎喲一聲,手上便起了一條血印子。
孟小竹一看,嚇了一跳,連忙給他吹:“怎麼樣?是不是很痛?”
慈烜安慰她沒事,孟小竹看血印子越擴越大,甚至開始腫了,說:“等下回去我給你用藥酒揉揉,千萬不要留疤了。”她氣得很,拿眼瞪著問心喊:“問心!你一大早發什麼瘋!”
無論眼見的還是耳聽的,都讓問心火大,他道:“我發什麼瘋?那要問問你倆一大早上這兒來演什麼戲?!”
“你……”
孟小竹氣急,慈烜趕緊安撫:“沒事沒事,別吵了。”
“既然這裡不歡迎我們,我們走!”
孟小竹拉起慈烜就要走,眾人趕緊來勸:“坐坐坐,都是誤會!問心公子也別說了!你也坐下吃!等下把莊主吵醒了。”
這麼多年來,慈烜是第一回捱打,手上痛,心裡也痛。但他笑了笑,道:“沒事,沒事。是我的錯。”他向孟小竹道:“我吃好了,在外面等你。一大早,彆氣壞了身子。”
他示意她好好吃飯,但孟小竹這回真心疼他了:“我也不吃了,我跟你回去!”
兩人走到院中,竟要徑直離去。
問心站在堂屋大門口低聲問孟小竹:“你不進去看看他嗎?”
孟小竹停住腳步,卻沒有轉身。
僵持了幾秒。
“問心,讓他們走。”
忽然,古寒雲不高不低的聲音從房間裡傳來。
眾人一滯。
誰都知道,古寒雲的耳朵異常靈敏。剛才他們的話,他應該一字不漏地都聽到了。孟小竹看向古寒雲緊閉的房間門,半晌才道:“我下次再來看你。”
“嗯~”
古寒雲的聲音依舊低低的,聽不出喜樂。
孟小竹拉起慈烜剛往側門走兩步,他的聲音又飄了出來:“照顧好自已~”
孟小竹也嗯了一聲,拉著慈烜走了。
他們一走,問心就衝進了古寒雲房間。他躺得好好的,閉著眼睛,好像根本沒有醒來過,也根本沒有說過那兩句話一樣。問心坐到他床前:“你想明白了嗎?”
古寒雲喉結滑動了一下,閉著眼“嗯”了一聲。
“好吧!”
問心給他攏了攏被子,起身離開。
古謹治帶著玄衣衛從滇池晨跑回來,正好碰到慈烜和孟小竹走到街上,行了見面禮之後,見二人神色有些怪異,問:“怎麼啦?叔叔又發脾氣了?他是病人,現在脾氣就像個小孩一樣,你們千萬別跟他一般見識!”
二人微笑道:“沒有。你們快回去吃早飯吧!”
古謹治不疑有他,道:“好!”
剛走兩步,又追問:“王爺今天要去西山嗎?”
慈烜站住:“下午去,怎麼,你要去嗎?”
古謹治抓抓脖子,靦腆笑道:“有點兒想!”
“想去就去,”慈烜從身上摸出一個令牌來丟給他:“我事情多,你不用等我,拿著這牌子找沐青就可以了。”
古謹治得了令牌,高興得很,拱手一禮:“謝王爺!”
慈烜揮了揮手,古謹治看到他手上血印子,尋思:叔叔打的?又見他們走路,周圍未見車馬,於是問:“你們這是要走回去?”
慈烜道:“小孩子家家的,真囉嗦!”
正說著,忽聞馬蹄聲和車軲轆壓在街石板上的聲音。眾人回頭一看,是無悔趕著馬車來了。他將馬車停在慈烜和孟小竹身邊,二人看了看,上了車。
古謹治這才領著人進了院子。
剛走進大屋,就看到地下躺著根筷子,還有兩碗沒吃完的粉。其他人趕緊把碗收了,重新上了十幾碗新的上來給小子們吃。古謹治拉住端粉的劉真小聲問:“什麼情況?”
劉真以手掩口,悄悄道:“不是很妙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