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

突然古寒雲房中傳來一聲慘叫。

孟小竹一扭頭，奔了進門，看到古寒雲斜倚在床邊，問：“怎麼啦？”

“我想坐起來……”

“你不要命了！”阿西婭罵著跟進來：“躺回去！”

“我都躺了一個月了！”

古寒雲聲音裡有了一絲不耐煩。

孟小竹把他按回去：“都躺了一個月了，更不能前功盡棄！”

古寒雲望著孟小竹，看她臉上還是擔心他的，心中稍安，拍拍床邊讓她坐下，問：“怎麼這麼久都不來看我？”

此話一出，孟小竹這才反應過來他為何鬧出這動靜來的，低頭道：“我最近在忙。你這邊這麼多人照顧，還不夠嗎？”

古寒雲：“那我讓他們都走！”

“叫誰走呢？！你這樣說，可就傷了我們所有人的心了！”

沈行舟跟進來。

剛看孟小竹腳下跑那麼快，把所有人的整得一愣，大家正想安慰了一下。沒想到剛跟進來就聽到古寒雲這句沒良心的話，差點氣背過去。

孟小竹趕緊道歉：“他久病在床難免心浮氣躁，還請大家不要在意！”

“喲喲喲！還護上了呢！”

沈行舟戲謔道：“行了，人家好著呢！我們這些外人還是外面待著吧！”

眾人出去，順道把門掩上。

孟小竹臉上一窘，回頭打了一下古寒雲，道：“我是來請他們去府中作客的，今日你好好歇著，我改日再來看你！”

古寒雲拉著不放，孟小竹怕動到他身上的傷，不敢硬扯，只得好言相勸：“晚點他們回來，我讓他們給你帶好吃的，好不好？”

古寒雲搖頭。

孟小竹為難：“那你現在這樣，我也不能請你去啊！”

古寒雲道：“你再陪我說說話。”

“好吧，不過只能一小會兒。府中等著開宴呢！何棹何楫他們好不容易來一趟，我估摸著他們很快要走，所以趕著他們現在不忙先招待他們，你不許拖後腿！還有剛才那樣的話，以後再不許說了。他們辛辛苦苦為了你，你卻這樣說話，不管有沒有意，說多兩回便會冷人心。”

“除了教訓我，你就沒有別的話可以說了嗎？”

“那你是不愛聽了嗎？”孟小竹問。

古寒雲馬上投降：“愛聽愛聽！以後不說了。晚些時候，我再親自向他們道歉，絕對不讓他們對我失望！只是……你怎麼突然有這般識大體顧大局的氣魄了？”

剛才她和慈烜在院中講話，他也聽到了。

和大家感觸一樣，他倆的變化很大。

孟小竹皺眉：“你是變相在說我以前不識大體，不顧大局嗎？”

“不是——，”古寒雲道：“就是……跟以前有點不同了。”

孟小竹道：“最近我跟慈烜在學習管理與制衡之術，受益匪淺。”

“他教你？”

古寒雲皺眉，心中有些發毛：“你學來做什麼？”

“不是，我們兩個一起學，一起研究討論。”孟小竹說：“因為我想搞好我的飯店，他想搞好他的軍營。我們都知道，蠻幹是沒有好結果的，所以在用心學習！”

古寒雲感覺更不妙了，試探著問：“你們……不會徹夜討論吧？我聽治兒說，你白天都在忙著管王府的賬目，他是請不起人嗎？為什麼要使喚你？！”

“你這話又說難聽了啊！”孟小竹說：“什麼叫使喚？我是心甘情願幫他的！我不跟你說了，我真的要走了！你勸你躺在床上沒事不想胡思亂想，多看點兒書！書真的有用！叫楊青給你拿些來！走了走了！拜拜！”

她趁古寒雲不留神，跳開了去。

“什麼啊！”

古寒雲一撈，沒抓著，只得叮囑：“你少蹦蹦跳跳的！好好兒走路！”

“楊青，給你們莊主弄幾本書給他消遣，《鬼谷子》、《孫子兵法》、《資治通鑑》這些！”

“是！”

“行舟公子，請吧！”

“王妃先請！”

“阿西婭，我們走！何棹何楫，你們快來啊！”

孟小竹的聲音漸行漸遠，古寒雲才對推門進來的楊青抱怨：“她一句都沒問我的傷如何了！”

楊青笑道：“可她不是一聽到你叫喚就跑進來了嗎？況且每天沐琉都在阿西婭那兒問得仔仔細細了才回去彙報，咱莊主夫人啊，怕是比你還更清楚你的傷情些！那書……”

古寒雲：“給我弄來吧！都佈置任務了我能不看？”

“那好，我晚點給你取來。莊主今晚想吃什麼？”

古寒雲：“她說要給我帶好吃的回來！你們自已弄吃的，把我的藥拿來就行了。”

眾人來到滇王府，慈烜帶著大家各處參觀介紹，有好玩兒的也拿出來給他們看：“最近我在西山弄了一對兒好東西，帶你們看看！”

他領著大家來到後堂一個書樓前，指著簷下掛著的一個巨大鳥籠子道：“你們看！”

大家抬頭一看，只見那鳥籠裡養著一對嘴巴特別長的黃頭大鳥！此鳥毛色華麗，身上有黑、白、黃三個顏色。尤其是嘴、冠、脖子、翅膀上的黃色都是十分亮眼。它們嘴巴足有一尺來長，頭上頂著一大塊硬質盔冠。

整隻鳥估摸著三尺有餘。

要說峨月山莊的鳥類已是相當豐富，漂亮的大鳥也有不少，但嘴巴這麼長的鳥兒卻是沒有。

“這是什麼鳥？”眾人問。

“當地人叫大嘴雀，又有人說叫大犀鳥。這鳥不但好看，還很有意思。”慈烜向大家介紹：“據說此鳥感情十分專一，一旦結成配偶便會相守相伴一生，若有一個死去，另一個也絕對不會另覓新歡、苟且偷生……”

“真的？”

眾人嘖嘖稱奇。

沈行舟道：“不會是你編的吧？”

慈烜道：“我哪有閒心編這樣的故事，不信你去西山打聽，村民都識得此鳥。”

古謹治：“這鳥烤著好吃嗎？”

慈烜打他一下：“你小子，別什麼都想著吃！沒聽我剛才說嗎？若一個死去，另一個不能獨活。你小子這是作孽！”

“那一塊兒烤了不就行了嗎？”古謹治道：“生當同穴，死亦同肚。”

“哈哈哈……”

慈烜道：“我看你是真餓了！走吧走吧！吃飯去！此時應該弄好了！走走走！”

孟小竹看阿西婭望著那鳥發呆，問：“大少奶奶認得此鳥？”

阿西婭回神，與孟小竹一起跟著男人們走：“我本是夷人，小時候也在山中生活。只是家中變故流浪到了外面，最後遇到了治兒爸爸。這鳥，在我家鄉的山谷裡，也是有的。王爺沒亂說，這說法一直有的。”

慈烜聽見，回過頭來向大家：“看吧！就說我不是亂說的！”

孟小竹見她鬱郁，剛有提到治兒父親，怕是想他了。一時覺心裡得難過，挽起她手道：“鳥兒有什麼好看的，我帶你去看我最近做的大作！”

“不給我們看嗎？”沈行舟插進話來。

慈烜勸道：“吃了飯再去看吧，大家怕是都餓了！”

孟小竹這才道：“是是是！我一高興，只想著拉你們玩了！呵呵~”

慈烜和孟小竹宴請大家吃的是一桌地道的雲南菜——菠蘿飯、酸菜魚、破酥魚、砂鍋雞、包漿豆腐、餌塊、乳扇、鮮花餅、夾沙蕎糕、有各種配料的雞湯米線等，當然驅寒的羊肉湯必不可少，下飯的火腿少不了。

“知道你們沒時間一樣樣去逛去吃，所以我全都弄啦！這米線啊，你們一定要試試，是蒙自那邊的土司進獻來的，與別處的米線味道很是不同，更鮮更滑更細膩。”

孟小竹給阿西婭夾了一塊夾沙蕎糕：“這個應該是你喜歡的，快嚐嚐看正不正宗！”

阿西婭咬了一口，差點落下淚來。

“阿媽！”古謹治有些擔憂她。

阿西婭連忙笑道：“阿媽沒事，就是好久沒吃過這樣的東西，突然吃著，太高興了。”

“那你多吃點！”

大家都勸。

阿西婭連連點頭。

慈烜笑著向幾個男人道：“你們幾個就不要我勸了哈？個人吃到個人飽！”

“不用不用！哈哈哈哈……”

“吃吃吃吃吃……”

男的喝上了酒，一時半會兒下不了桌子。

阿西婭向來喜歡安靜，孟小竹見她吃好了，便拉著她去她房間看她的“大作”。阿西婭見了這幅蝴蝶做的不老松，松果做的石下花，連贊孟小竹奇思妙想。她又想起了那年古寒雲大婚，她做的那兩葉子裝飾的龍鳳大花燈。

那燈現在還放在後莊一間屋裡，古寒雲寶貝似地鎖著。

“你不是不會畫畫兒嗎？”阿西婭問出心的中疑惑。

孟小竹道：“慈烜會畫呀！他給我畫輪廓，我照著輪廓做就好啦！”

阿西婭忍不住道：“你倆可真是齊心協力！”

說完又覺得這話有些怪，於是嚴肅地問孟小竹：“小竹，你知道你肚子裡孩子的爹是子灤吧？”

孟小竹一愣，半晌才道：“知道啊！”

“所以……，你與慈烜不會假戲真做的吧？”她問。

孟小竹見她臉色嚴肅，也正色道：“怎麼會呢？慈烜又不喜歡我！我們只算是志同道合、談得來的朋友！”

“你知道我們都把你當成峨月山莊的主母了吧？從很早以前就是。”阿西婭拉著她坐下，準備好好同她談一談。從短短几次孟小竹與古寒雲的接觸，她就覺得他們之間有問題了。

他們明明深愛著彼此，卻又相互不信任，沒有安全感。

“主母？很早以前？”孟小竹有些懵。

古寒雲真正向她坦露心跡，不是才四月份的事情嗎？

“對，很早以前！”阿西婭肯定地說。她伸手拿起孟小竹腰間的玉兔串兒：“當你要了子灤手上這串玉兔墜兒的時候！當他心甘情願把它們交到你手裡的時候！”

“玉兔墜兒？”

孟小竹越聽越懵，原來這玉兔墜兒還有講究？她只當是個小玩意兒罷了。

阿西婭解釋道：“你不知道也不怪你。我現在告訴你：這玉兔串兒是子灤母親的遺物，也是古家當家主母的信物。它們原本在我手中，治兒的爹走時，我便將它們交到了子灤手中。”

呃……，孟小竹終於明白當初她拿這玉兔墜兒時，一眾古家人為何有那樣的反應了。

“這……”孟小竹雙眼茫然。

“我不知道這東西這麼重要！要不你還是拿回去吧！”說著她就要解腰上的玉兔墜兒。

阿西婭按住她的手：“你戴了幾年，現在解它是什麼意思？”

“我……”孟小竹語塞，也有些著急：“我就是覺得太貴重了，我拿著不妥！”

阿西婭道：“你現在取下來才是大大的不妥！你與子灤已有夫妻之實，不錯吧？你肚子裡已有古家的骨肉了，不錯吧？你與他兩情相悅，也是事實吧？你為何要取下來呢？難道你不想與子灤白頭偕老嗎？還是說，你打算就這麼一直跟著慈烜了？”

“我……”知道真相的孟小竹渾身難受，突然就覺得這兩可愛的小兔子燙手了：“我給你啊！你是古家大少奶奶，做這個主母名正言順！本來峨月山莊就是你在打理啊！肯定是你做嘛！那個……”

阿西婭看著孟小竹，她迴避了她剛才問的問題。

她問：“小竹，是不是因為子灤成過一次親，所以你嫌棄他了？”

“我沒有啊！”孟小竹為自已辯解：“再說，我有什麼資格嫌棄他嘛！我也結過婚啊，而且已經兩次了！我……”

“兩次？！”阿西婭愣住了。

原來她在峨月山莊說嫁人了的話都是真的？雖然難以啟齒，但她確實問過古寒雲，他碰她時是否處子之身。因為纓婆婆後來也把蜀山女巫的事跟她說了。

古寒雲當時是點了頭的。

是他騙她？沒必要啊！

“那你……”

阿西婭想了想，還是決定一次性問個清楚：“第一次成親的相公，他在哪裡？你和他有孩子嗎？”

孟小竹搖頭：“那倒沒有。我不是說了我來自未來嗎，他沒跟來啊！”

又繞回來了。

孟小竹看阿西婭表情有些怪，瞧了瞧，問：“你到底想問什麼？”

阿西婭看她眼神真誠，索性講開來：“小竹，我就是想問問你，我聽子灤說，他與你同房時，你尚是處子之身，這又是怎麼回事呢？”

孟小竹臉上一紅，想到古人特別在意這些，便忍著答她：“因為我雖然同陳二娃結婚，但是並沒領證。就是住到了一起生活，像現在慈烜跟我一樣的。我們是睡一張床上，但因為我想到我年紀還小，所以沒有同意行房。陳二娃尊重我，沒有強迫我。就這樣啊！”

“原來如此！”阿西婭恍然大悟，然後又覺出不對來：“你現在和慈烜同睡一張床上？？？”

“哎呀！阿西婭！”孟小竹快崩潰了：“你想什麼呢！我和陳二娃雖然沒領證，但那是真結婚！我和慈烜，我們都知道是假的嘛！怎麼會睡在一張床上！”

阿西婭總算回過魂來，拍拍自已的胸脯道：“那就好！那就好！嚇死我了！”

“那我跟你說的陳二娃的事，你不要告訴他。每次我一提到陳二娃他就要惱火！還是不要惹他得好！”

“你是怕他生氣？還是怕他發火？”

“有區別嗎？”

“當然有！”阿西婭道：“你仔細想想。”

“應該是……怕他生氣……吧？”

“小竹，你是不是覺得他來找你，是不是對你有所企圖？”

“難道不是嗎?”孟小竹毫不掩飾自已的想法。

阿西婭嘆了口氣：“你真冤枉他了。你根本不知道他對你的感情有多深……，但峨月山莊的每一個人都看在眼裡。小竹，你應該選擇試著相信他。相信他，你也會快樂。”

孟小竹低下了頭：“阿西婭，我不想打擊你。我知道你很愛治兒的爸爸。很可惜，治兒爸爸有多愛你我沒有看到，卻看到了我恩愛的哥哥嫂嫂大難來時，我大哥毫不猶豫地把她扔下了。最後，無所依託的母親和大嫂在尼庵中自盡身亡。在那之前，他們真的很相愛很相愛，我親眼所見。我也很喜歡很喜歡古寒雲，可是，我不知道……如果有一天，他要是決定丟下我，我不知道……我還能不能活下去……”

說這話時，孟小竹淚珠子已經掛在睫毛上了。

“……”阿西婭算是找到癥結了。

她不敢代替古寒雲向她保證些什麼，但她會把這句話告訴古寒雲，讓自已想辦法去解決。

阿西婭抱住孟小竹：“好了，不哭。子灤會怎樣，我不能給你保證。但我想告訴你的是，子詡是因為奮力救我才跌落峽谷深淵的……”

“阿西婭！嗚嗚嗚……”孟小竹這回真的放聲哭了出來。

阿西婭也硬嚥了：“這世上或許有許多欺騙和背叛，但我們仍要相信真正的愛是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