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愧不忍，向古家人道：“你們走吧！不要管我了！她不會傷害我。不管這條路有多麼艱險，我會陪她走下去！”無愧說完，向問心身邊的狗喊道：“茄瓜，過來！”

茄瓜朝問心嗚嗚兩聲。問心沉默了片刻，才道：“去吧！”

茄瓜向前一撲，奔到了無愧身邊。它是冬瓜與家犬黑虎生的孩子。黑虎是頭藏獒，耙哥從藏民那兒花了10兩銀子買的。所以，茄瓜有比藏獒稍小卻又強健的身軀，也有它們的勇敢和忠誠，還有野狗的兇狠與狡猾。

古寒雲一直沒有說話。

他知道無愧這句話的意義。他選擇了芙蕖，但他不能怪他。他陪了他21年，守護了他21年，現在有想要守護的別人了。說不難過是假的，他早已習慣了他在身邊為他操持一切。快樂時與他分享，傷心時有他安慰，沒有主張時他會提醒。他雖然歷經磨難，但一直覺得有他和問心在身邊，便是有靠山。如今，靠山要去做別人的靠山了。

“公子，你還有我。”問心說：“我永遠不會離開你！”

無愧見古寒雲如此，心裡也好受不到哪兒去。

“如果此刻她是孟小竹，我是你，我相信你會跟我做同樣的選擇。”

“你不是我，我也不會是你。但你有權選擇自已的路。”

古寒雲背過身去，他不想無愧看見自已眼中的淚水。

他向許世恩道：“把鴿子也給他！”

“是！”

許世恩扯下腰上的帶子，將鴿籠綁到茄瓜身上，然後向無愧道：“無愧公子，遇險了記得把它們放回來。”

“好！”

他向古寒雲道：“寒雲，保重！”

第一次，他叫了他的名字，用兄長的語氣。

古寒雲揹著他抹了抹眼睛，然後揮了揮手。

無愧看向問心，問心含淚背向他：“你可別後悔！”

不遠處的部落首領和段淮山等人沒有料到最後竟然是這樣一個結果，皆傻眼了。芙蕖更沒想到，無愧最後會選幫她。她嘴硬道：“我不會感謝你的！”

無愧不顧脖子上還壓著的刀刃，轉身抱起她就大步往山上走。茄瓜揹著鴿籠，跟了上去。段淮山見芙蕖已安全，向部落首領抱拳相謝後，也跟著去了。

部落首領見好戲收場，將菸頭扔到地上踩熄，招呼弓箭手：“沒我們的事了，咱們回去！”

古寒雲聽林中已無動靜，無愧的腳步聲已遠去，這才向眾人：“我們也回去！”

一滴眼淚落到芙蕖臉上。

她愣愣地看著無愧的臉，問：“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與你無關！”無愧抱著她繼續前行。

與你無關，與我有關。因為在乎你，不想讓你處於被動。

“你放下我！”

芙蕖在無愧懷裡掙扎著，然而無愧抱得很緊，她無法掙脫。

“別動。”

無愧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芙蕖停止了掙扎，她看著無愧，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一路上，無愧默默地走著，茄瓜緊跟在後面。芙蕖幾次想開口，但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不知走了多久，他們終於來到了一座山洞前。

愧輕輕地放下芙蕖，道：“先在這裡休息一會兒。”

段淮山道：“其他人應該也在附近，只是暫時沒有分清方向而已。你還有訊號筒嗎？”

有，只是全部打溼了，點不燃，放不了。

無愧道：“沒事，我有辦法。”

“什麼辦法？”段淮山和芙蕖齊問。

無愧用樹葉擦拭芙蕖鞋上粘的黃泥巴：“我們想要穿越大涼山並非易事，只有人可不行，得做足充分準備。段公子既然能找到部落的人，那一定知道附近的村鎮或山寨。我們需要補給和馬匹，也需要休整。段公子能幫忙處理嗎？”

“我試試看吧！”

段淮山走出去幾步，又回頭交待：“你們待在這兒別走遠，這裡民風彪悍，最好別惹到他們。”

無愧點點頭。

待段淮山一走，無愧便向叢林深處吹口哨，是最近他學的畫眉鳥叫。但又跟畫眉鳥叫有些不同，那就是，任誰一聽，都知道這不是畫眉鳥叫，而是他無愧吹的口哨。

這口哨，他一路沒事就吹，芙蕖和她的那二十幾個隨從都聽過。

“是那小子在吹口哨！”

山林裡，被山洪衝散的兩撥人聽到無愧的哨音欣喜萬分：“他一定跟教主在一起的！”

“小心有詐！說不定是誘敵之術！”

“不管怎麼，我們找到他，就有可能找到教主！”

於是眾人不再猶豫，向口哨發出的方向追去。

古寒雲他們往回走了一段，聽到哨音，他微微一笑：“他竟然還創了我們聽不懂的哨音。”

問心看他心情平復了不少，問：“真讓他就這麼走了？”

古寒雲回頭望了望，道：“先賣這個人情給他，也好讓你嫂子看到他的一片真心！”

“嫂子？”

人群裡有人低笑，問心推了那人一把，又對古寒雲道：“她才十六歲！我可比她大七歲！”

古寒雲邊走邊道：“就算你大她七十歲，若她真跟了無愧，那你也得喊嫂子！”

問心笑：“就算那樣，我最多喊一聲弟媳，就像孟小竹一樣。”他突然站住，偏頭問：“該喊嫂子的不應該是你嗎？當然了，你不喊，無愧也不敢把你怎麼樣！那我們就這麼回去？”

“不，我們要攔截『天音坊』前來增援的人，也要留人在這裡以防萬一。”古寒雲道。

問心：“既然如此，那你剛才難過什麼？”

古寒雲：“我只是想到，有一天你們真的會離開我，去組建自已的家庭。那以後，我們就不是家人，而是親戚了。”

問心：“我看你是嫌我們礙眼了吧？老在你身邊兒，影響你和你的夢小豬卿卿我我！”

說完，問心不再等他，大步踏著走到前面去了。

古寒雲：“……”

一行人出山，在山外一個叫竹山鎮的地方進了『興隆客棧』。

吃了一頓飯，休整了兩個時辰。然後分成兩組，一組是古寒雲帶著王龍、王虎、江義俊和黃秀往回趕，攔截『天音坊』的人。問心帶著劉真、許世恩和王茂負責駐守竹山鎮，以隨時接應無愧。

段淮山離開後，無愧找來一些幹樹枝，在山洞中生起了火。火光溫暖了整個山洞，也照亮了芙蕖那張絕色依然的臉龐。

“你還好嗎？”無愧關切地問道。

芙蕖微微點頭，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感激。

“謝謝你，寒音公子。”芙蕖輕聲說。

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而不是像之前那樣，一直喂來喂去的。

“不用客氣，你可以叫我無愧，大家都這麼叫我。”

無愧微笑著說。

古寒音，古寒冰，是古寒雲的爹古蘊初給他們取的名字。問心、無愧，是古寒雲三歲時給他們取的名字。

那天，他們在古府院兒裡聽古蘊初講英雄故事，問心問：“義父，什麼是英雄？”

古蘊初道：“英雄就是行正義之事，救難扶危，百姓敬仰的人。”

“英雄需要有很厲害很厲害的本領嗎？”無愧問。

古蘊初：“英雄不一定有很厲害很厲害的本領，但卻有一顆很厲害很厲害的悲天憫人之心。他們總會從大局考慮事情，以大局為重。必要之時，捨身取義。”

古寒雲趴在古蘊初膝蓋上，仰頭問：“爹爹，那如果沒有很厲害很厲害的本領，又沒有很厲害很厲害的悲天憫人之心，做不成英雄怎麼辦？”

古蘊初笑著點點他的小鼻頭，道：“那就做一個堂堂正正、問心無愧的人。”

“問心無愧？”古寒雲陷入思索，然後重重點頭，像是懂了似地：“我明白了！”然後他指著問心道：“以後你就叫問心，”又指著無愧道：“以後你就叫無愧！”

再回頭對古蘊初道：“爹爹，我有問心無愧啦！我以後堂堂正正！”

“哈哈哈哈……”古蘊初大笑：“好好好！堂堂正正！問心無愧！”

“無愧……”芙蕖望著火苗，有一剎那的失神。

兩人相對而坐，一時之間陷入了沉默。火焰跳動著，映照在他們的臉上，氣氛顯得有些尷尬。突然，外面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響，打破了寧靜。

“好像是他們找來了。”

無愧站起身來，朝著洞口走去。

芙蕖站起身，看到一群人正往山洞而來。不過走得有些小心翼翼。芙蕖朗聲道：“沒有別人，進來吧！”

片刻後，那群人來到了山洞前。他們看到芙蕖安然無恙，總算鬆了一口氣。

“教主，我們終於找到你了！”

其中一人說道。

芙蕖點了點頭，看他們衣服都溼了，然後轉身進洞：“進來吧！烤一烤火。”

眾人紛紛道謝，看到了無愧腳邊揹著鴿子籠的茄瓜：“哪來的狗？”

無愧：“我的。”

芙蕖怕生出是非來，招呼眾人：“段公子去尋我們需要的物資去了。大家先休息一下，晚點我們再想想怎麼穿過大涼山。”此刻，她還不知道，此處離大涼山還有很遠很遠的路程。

眾人應諾，各自找石頭當凳子坐下，一邊烤火，一邊烤打溼的衣服。

這烤出來的味兒可不太好聞，芙蕖和無愧走到洞口來，她再次問出了心中的疑問：“你為什麼要幫我？”

無愧沉默了片刻，然後緩緩說道：“因為我不想看到你受到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