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寒雲剛走出國公府,就見無愧趕著一個馬車停在門口。
見他出來,怒目相向。
他慢慢走過去,裝著沒事人一樣,指著天上一輪明月,笑:“你看,月亮真美!”
無愧看了一眼皎潔的月亮,仍瞪著他:“可有些人真蠢!”
古寒雲笑了一下,踏入馬車,把車簾拉開:“你現在不理解,以後就理解了。走吧,我們慢慢回府,好好賞月!”扭頭看到車邊插了國公府標識的小旗,又笑道:“你可真本事,哪裡弄的這個?”
無愧回頭一看,駕了馬車出發:“當然是向門人討的!不然這樣深夜,如何能行?”
古寒雲心情極好,把玩著小旗道:“既然如此,那咱們城中轉一轉,慢慢欣賞這月色之下的城池。哦,不如繞道去看一下『天音坊』?老聽你們說,我還一次也沒見過呢!別說,還真的有點兒好奇!”
無愧整個人僵了一下。
古寒雲笑出聲:“怕什麼,又不進去,咱們在外面看看就行。況且,這大半夜的,就算你想進去怕也不行吧?你以為人家還在等著你啊?!”
無愧不吭聲,默默趕著馬車繞過布政司和都指揮部,左轉經過永清門往北而行,再到保順門往西至廣威門,繼而向南抵達洪潤門下,算是繞著城內轉了一大圈。城中風光差不多覽盡,但卻始終未見『天音坊』。
古寒雲以為無愧故意避開了,道:“問心說得對,你可真慫!”
無愧此時方才開口:“公子稍等,馬上就到。”
車子一拐,往城中心方向行了數丈,古寒雲豁然看見一座燈火堂皇的樓宅矗立前方。定睛一看,門楣大匾上正是“天音坊”三個大字!字型剛勁有力,氣吞山河。字雖然好,但對於本應該是柔軟秀麗的歌舞坊而言,這字就稍微顯得突兀了一些。可是,尋歡作樂的人們,都奔著坊中的絕色歌姬和舞娘去的,又怎麼會在意這一點點的唐突呢?
古寒雲嗬了一聲,道:“還真是夠氣派!此刻夜深人靜,仍被這燈油蠟燭照得如此亮堂,白日熱鬧可見一斑!”
馬車並沒有繼續向前走,只隔著百步之遙,遠遠停著,且以巷道相掩。
無愧默默看著,心中思緒萬千。
他在想,芙蕖姑娘此刻應該是睡在粉紅的帳子裡,蓋著柔軟的被兒,做著一個歡樂香甜的夢吧?夢裡肯定有好吃的,也有好玩的,還有好笑的。總之,全是開心的。她一定夢裡夢外都笑得香甜,說不定還會咬手指……
“喂!”古寒雲的話沒有得到回應,伸手出來打了無愧一下,喊了一嗓子。
無愧醒過神來,問:“什麼?”
古寒雲嘆了口氣,指著他搖頭道:“你這樣可真不行!我剛喜歡孟小竹時,也沒你這樣兒!”
無愧慚愧:“還請公子再說一遍。”
“說個屁呀!說了你也不聽!回去!”
古寒雲縮回車裡。
“是!”
無愧趕了馬車剛要走,突然二人發現有幾個人影自對面房頂掠過,入了『天音坊』。無愧趕緊將馬車隱避,暗中觀察。可等了半天,『天音坊』卻並未響起打鬥之聲,連燭火都未曾發生變化。
古寒雲道:“是他們自已人。看來這『天音坊』的人,白天晚上都很忙啊!只是如此夜行,還燈火通明,是完全不在意別人看見嗎?”
無愧:“現在這街上,只有你我二人。”
經他一提醒,古寒雲奇怪:“是哦!我們在這裡這麼久,竟然一個巡夜人都沒有看到。甚至連個打更的也沒有!”
無愧眉頭深鎖:“這些人肯定早就被放倒了。這『天音坊』,很有問題。”
古寒雲道:“那你的手鍊兒、腳鏈兒還是快些兒做好吧!”
無愧:“是!”
兩人出城回到府中,已是四更天。
“咕咕——嗚——”
孟小竹弄來養著給古寒雲補身體的雞都叫了。
兩人一個受了重傷,一個要假裝不會武,因此並無著急的大事要處理。不緊不慢洗了躺下,一覺睡到日上三竿,方起來在房內擺開排場,做些女人喜愛的珠珠串串。
再說孟小竹清晨醒來時,發現古寒雲已經不在身邊。
她回想了一下,好像與他同床很少在清晨醒來時能夠看到他。如此一來,心中不免有些遺憾和失落。仔細想想,他這種行為與那提了褲子不認賬的男人,好像也區別不大。
她開始反思,自已有進修是不是對他太兇了?
是不是應該學著這裡大多數的女子一樣,溫馴一點,柔弱一點,以討古寒雲的心歡?在床笫之歡時,是不是要主動一些?聽說男人很吃這一套。
可自已想和麵紅耳熱,又覺得實在荒唐。
她開始過於專注古寒雲的喜怒哀樂,她忽然覺得自已變得很可悲。她甚至想,有一天,她會不會變成楊畏知府裡的花姨娘那樣敏感,成日裡逮著個女人就酸醋亂飛?
孟小竹處於一種患得患失的狀態。
她發現,在令她嚮往的愛情裡,好像並不全是甜蜜。
但無論如何,她還是想見他的。
她來求沐天波,卻意外見到廳中有客。
“你來了?過來坐吧!”
沐天波心情似乎很好,很和藹地向她招了招手。
孟小竹走過去,打量來客。
是一個年輕的女子,白紗覆面,只露出一雙靈魂的眼睛。她的睫毛又長又彎,她的眼睛又圓又媚。孟小竹從來沒想到過,圓圓的眼睛竟然會生出媚來!
不對,是又可愛又妖媚。
怎會有這樣的眼睛?
而這雙眼睛,現在正盯著她淺笑。
她是誰?
看出她的疑惑,該女子站起來一服:“小女芙蕖,見過郡主!”
她就是芙蕖!
原來她就是芙蕖!
難怪無愧會失魂!孟小竹突然覺得,面對這樣的一個沉魚落雁、閉月羞花,聲音還如此悅耳的女子,如果還有人把持得住,那這個人真的不是人!
以前,她覺得這世上誰都美不過阿西婭。但現在看來,她錯了。眼前這個女子,雖然白紗遮面,但她可以非常肯定,她的美貌遠勝阿西婭。
她甚至想,如果古寒雲看到她,會不會也要動心?
意識到自已的胡思亂想,孟小竹想狠狠給自已一耳光!
再看芙蕖,還保持著行禮的姿勢。
孟小竹一定神,伸手一託:“原來是芙蕖姑娘,快請起!”
“郡主知道芙蕖?”
那雙不知道能迷倒多少男人的眼睛眨呀眨,忽閃忽閃,真好看。
孟小竹笑:“姑娘美名在外,我想不知道都很難啊!”
“那郡主可喜歡芙蕖?”
孟小竹又是一笑:“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姑娘容顏傾國傾城,我自然是喜歡的。”
芙蕖注意到,這沐汐郡主不稱“本郡主”,而是一直說“我”。她忽然看到孟小竹頸間露出一塊唇瓣大小的紅印,好奇問:“郡主脖子怎麼了?是過敏了嗎?”
孟小竹聞言,大吃一驚,趕緊拉了領子,心虛地看了沐天波一眼,道:“沒什麼,昨夜院中賞月,被蚊子叮了。”
芙蕖一驚:“這蚊子這麼厲害!是不是很大個?!”
一時間,廳中之人尷尬得全都想逃。
芙蕖身後的侍女輕輕咳了一聲,道:“姑娘,說正事要緊!”
芙蕖這才想起前來的目的,向沐天波略施一禮,道:“王爺重回國公府,實乃百姓福祉。小女感恩,想於府中慶賀之日,攜『天音坊』眾姐妹為王爺、郡主、世子們,以及眾賓客獻上歌舞,為王府夜宴助興添彩,共浴榮光。”
沐天波覺得並無不妥,而且這『天音坊』近來聲名鵲起,若於宴上表演,必使喜宴大放光彩,各方權貴也會心情愉悅。因此問道:“貴坊如何收取費用?”
芙蕖低聲一笑:“王爺折熬小女了!有此殊榮是小女三生修來的福分,哪還敢伸手向王爺討賞!不過小女也藏有一份兒私心,不敢欺瞞王爺和郡主。就是想借王爺的蔭福,鞏固『天音坊』在城中的地位,畢竟咱們才開張不久……”
“哈哈哈哈……好說!好說!”
沐天波喜不自勝:“那你們就準備準備,跟我府中虞總管去商量細節吧!要怎麼配合,儘管說!”
“那小女子就先謝過王爺了!”
芙蕖又是輕輕一服。
沐天波:“無妨,好好練,到時來個驚豔全場!”
“王爺公務繁忙,那小女子就不打擾了。告辭!”
芙蕖站起身,向沐天波和孟小竹行禮告退。待她們走出門去,沐天波才對孟小竹:“想出去就出去吧!只是我們才剛回府,行事務必要低調一些。早去早回,不可久留!否則的話,有這次,沒下次!”
孟小竹尖叫著歡呼一聲,第一次像個妹妹一樣抱了沐天波:“謝謝大哥!”
沐天波笑著搖頭:“都說女大不中留,看來我是留不住你了啊!”
孟小竹:“在府中的時候我會好好愛大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