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大約過了一個時辰。

或許是古寒雲說服了他，又或者是他罵的累了。房中動靜慢慢趨於平穩，甚至安靜了一會兒。

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

沐天波突然對古寒雲動手，眼看窗戶上古寒雲的影子消失，說明他已被打倒在地。

問心和無愧嚇了一跳，刷的一聲站起！問心提劍要跑出去，門衛拔劍備戰。無愧立馬拉住了他：“公子沒叫，不要過去！”

問心抓劍柄的手，青筋都爆出來了。

又過了片刻，古寒雲從地上爬起來，重新站的筆直，只是一隻手捂著肚子。

兩人不知道又說了些什麼，沒一會兒書房的門被開啟，古寒雲捂著肚子出來。

問心和無愧見了趕緊上前去扶，問心緊張問道：“怎麼樣？嚴不嚴重？”

古寒雲額間有汗，卻笑著輕輕搖了搖頭：“不礙事，他已經答應了。走吧，我們回府！”

“不看看郡主再走？”無愧問。

古寒雲搖頭：“她現在估計也不想見我。走吧，回去把聘禮準備好！”

無愧皺眉問道：“不是早就已經準備好了嗎？昨天我們就已經重新清點過了，一樣不少！”

古寒雲看著問心和無愧疑惑的雙眼：“先回去再說！”

他們走後，沐天波在書房裡獨坐了很久。思考著剛才與古寒雲達成的協作，沐汐知道了會不會怪他？

這小子，居然跟他演苦肉計。

倒是有一點他可以放心了，那便是古寒雲對沐汐的真心和誠意。

他為了汐兒竟然可以做到如此地步，這是他沐天波做不到的。

在他看來，女人確實暖心，但也不是非要不可。而古寒雲的態度是非汐兒而不可。又或許，他只是年輕。尚有一腔衝動。他將來會不會為這個決定而後悔？

這也是說不準的事情。

夜色已深，月已漸圓。離中秋還有三天，倖存的沐家人，可以團聚了。

燭光下，沐天波展開空白的摺子，親自磨墨，連夜寫了一道奏摺，將目前雲南現狀一一稟奏南明朝廷……

當然，也包括蜀府世子朱慈烜尚在人間的訊息，一併稟告了。

奏摺寫完，月已偏西。

沐天波拿著寫完的奏摺重新又細讀了一遍。確認無誤後，裝好，捧著來到大堂，燃起香燭，於堂下三拜九叩之後，才叫人來將裝摺子的盒子連夜送出府邸交給折差，又連夜送出城。

送給遠在廣東肇慶，即皇帝位不到一年的永曆帝——朱由榔。

誠如沐青所言，僅憑一個山莊莊主的身份，就算日暮西山，在黔國公眼裡也是不夠看的。所以古寒雲拉上了已經失去所有的蜀王府世子朱慈烜，也就是現在還在峨月山莊發狠苦練武藝的祝恆。

怎麼說他也是皇室血脈，朝廷正統。

而且朱慈烜既沒有稱帝的野心，又沒有稱帝的實力。但他有仇恨。

仇恨會讓他不惜一切代價去反抗清廷，不死不休。

若他振臂一呼，必有明將擁護。

沐家與他聯合，勢力必將得固。

城南，郊外。

古府。

“公子為何傻站著讓他踢你一腳？！難道你不會躲嗎？！”

問心氣得破口大罵。

古寒雲躺在床上，無愧正在給他仔細檢查傷勢。此處無外人，古寒雲再不忍著，露出了痛苦面具。

聽到問心大罵，檢查好傷勢的無愧轉過身來勸道：“好了，天已經很晚，你回去休息吧，別在這裡添亂了。”

“我添亂？！早就跟你們說過了，君子做不得！非要在乎這些繁文縟節做什麼？！現在好了，才養好的身子一腳全廢了！”

問心氣不打一處來：“你捱打之前也沒有想想，這可是孟小竹一個多月來端茶送水、煲湯餵飯、攙扶打扇養好的？你不心疼自已，也不心疼心疼她？”

古寒雲道：“我這不是也沒有辦法嘛！誰叫咱們現在只有200來人呢？”

“我現在都不知道怎麼說你！為了老婆，你還把朱慈烜給出賣了！我看他練好武功，先殺的不是仇人，而是你！”

問心實在是不吐不快。

像頭被惹惱的牯牛，在房間裡轉來轉去，吹鬍子瞪眼睛，停不下來。

古寒雲：“他不會。他也需要這樣的契機，所以這是兩全其美的方法！”

相比之下，無愧冷靜許多。

他耐心給古寒雲抹藥酒，平靜地問：“你承諾的，應該還不止這些吧？”

問心剎住車：“還有？！！！”

古寒雲面對無愧的直視，只好坦白：“我答應他，傾我之力，給予補給。”

“你！！！”

問心快被他氣炸了！

磨拳擦掌，指著他罵：“要不是你現在身上有傷，我一定會抓你起來狠狠打一頓！你說你現在還長得有腦子嗎？！你脖子上那顆圓圓的東西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意思是從今以後我們峨月山莊所有人都要為他國公府賣命是吧？你不但出賣朱慈烜，你還把我們峨月山莊所有人都給賣了？！”

“問心！”無愧喊。

問心責問無愧：“我說的有錯嗎？”

又對古寒雲：“你呀你！真是色令智昏！精蟲上腦！”

“問心！不準再說了！”

無愧看問心越說越不像話，吼了一聲。

問心生氣，摔門而去。

無愧回頭看古寒雲。

古寒雲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低著頭拿著背角兒搓著，不說話，等無愧發作。

無愧嘆了口氣，道：“雖然我知道你也有你的考量，但好歹你也先與我們商量一下，他也不至於這麼生氣。問心的話不必放在心上，他也是擔心你，看你受傷著急了，才會口無遮攔。你不要怪他。”

古寒雲抬起頭來，眼泛淚光。

無愧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別想太多！養好身體要緊。有什麼事我們再一起想辦法。現在與三年前的我們相比，已經好太多了，不是嗎？這也多虧了你的堅持。沒有你的堅持，我們大家也堅持不下去。所以，別擔心，會好的！”

一滴眼淚滑下了眼眶，古寒雲別過頭去看牆，掩飾自已的脆弱。

無愧故作輕鬆：“要我抱你嗎？”

“不用！”

無愧笑道：“我已經好多年沒抱過你了啊！你終於長大了！”

望著牆壁的古寒雲淚湧而出。

從小到大，無愧最能惹他眼淚。

他總是這樣，讓他覺得自已一直有靠山，讓他覺得自已從來不孤單。

“走了！”

無愧熄了燈，輕輕掩門而出。

來到魚池旁的亭子，看到問心坐在那裡偷偷抹淚。聽到他的腳步，趕緊將淚擦乾，裝作看池子裡的魚。

“天都黑了，你還看得到魚嗎？”

無愧走過去，坐下，望著鳳尾竹間露出的月亮說：“馬上又是中秋了。”

問心沒來頭一句：“沐天波罵他的時候一定罵得很難聽。”

無愧淡笑：“原來你也知道啊！”

問心不語。

無愧繼續道：“你罵的那些話也沒有錯，他確實也應該被罵一罵。他喜歡孟姑娘也沒有錯，只是他不能因此失了自已。我知道你心疼他，但你要知道，不是所有的事情我們都能幫到他。”

“日子還長，慢慢來吧！回去休息了！”

不管沐天波也好，古寒雲也罷，又或問心和無愧，他們都以為此事已經如天上之月一樣，即將圓滿。

然而，總有一些好事多磨、佳期難至。

一道聖旨，已從嶺南發出，星夜回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