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看你睡著了，就把你放在床上了。姑娘，我看你睡得特別香，是不是公子的被窩睡著特別舒服啊？嘻嘻~”
“你再取笑我，我打你！”
孟小竹起來，才發現自已外套已脫。看鶯兒偷笑，臉刷地一下就紅了。嘴硬道：“我照顧他這麼多回，他照顧一回怎麼了？！”
“嗯，應該的！”鶯兒笑著拿外套給她穿。
兩人收拾妥當出門來，卻發現古寒雲站在廊下等。孟小竹和鶯兒向他行了一個禮要走，古寒雲：“若我不在，你不必等我。”
孟小竹低著頭應了一聲：“是。”
古寒雲看著她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道：“你準備什麼時候離開？”
孟小竹猛然抬頭，望著他。
“什麼時候走？”
古寒雲看著她問。他需要一個時間，一個知道自已會痛多久的時間。
孟小竹望著他，堅定地答：“夏天來時。”
“姑娘？”
鶯兒沒想到，孟小竹會真的想離開，她以為她只是說說。
古寒雲點點頭：“從明天開始，每天早上陪我們練習，你就負責向我們扔鏢。”
“好。”孟小竹答。
“走吧，吃飯！”
古寒雲說完，自已先向大屋去了。
這頓飯吃得很快，古寒雲沒吃幾口就起身走了。他一走，問心無愧吃得飛快，兩下吃完便跟去了書房。祝恆一看，道：“八百年沒吃過飯麼？”
唐姝卻對孟小竹很客氣，很溫柔地給她舀了一小碗雞血湯：“孟姑娘，這是雞血很嫩，吃了暖和！你嚐嚐！”
“謝謝唐姑娘~”孟小竹端起小碗喝了一口：“確實暖和。”
“我才該謝謝孟姑娘呢！我聽何叔說你幫忙做的婚慶用品統計做得特別好，先做什麼，後做什麼，算得恰到好處，讓下面的人做得特別有頭序！孟姑娘果然能幹！”
孟小竹：“能幫上公子和唐姑娘，是我的榮幸。”
祝恆心中犯疑，何時這麼和諧了？
古寒雲進書房沒多久，便見問心無愧兩個推門而入，神情焦急。他道：“我沒事。你們去休息吧，我今天就想早點睡。”
“你又不回臥室去睡？”無愧問。
古寒雲：“按婆婆的說法，大婚之間不宜親近。姝兒也知道的。”
問心不信：“你不會把我們支走，然後自已一個人偷偷喝酒吧？”
古寒雲向無愧保證：“絕不偷喝。”
無愧卻坐下來，順手拿起一本書來看：“你睡吧！睡著了我們就走。”
問心不同意：“這剛吃了飯就睡，小心積食。你要是心煩，不如去我們角樓上坐坐。我給你彈曲子解悶。”
古寒雲看他倆不會放過他，只好道：“好吧！”
沒多久，右邊角樓上，古琴悠悠盪盪的聲音飄了出來。
屋裡，正跟孟小竹生氣的鶯兒聽見，開門來看。看到角樓上，無愧和古寒雲對坐飲茶，問心在撫琴，一盞馬燈，昏昏黃黃，掛在木柱上。
她回頭對孟小竹道：“是問心公子。”
孟小竹遠遠看見，感嘆：“他們真是無所不會。”
鶯兒：“有一樣不會。”
孟小竹：“什麼？”
鶯兒：“不會猜姑娘的心思。”
正說著，“魯智深”挑著一擔熱水上來，到廊下放好，一桶水提到了孟小竹屋裡，一桶水提到了唐姝屋裡。
孟小竹和鶯兒一起把臉和腳洗了。
桂清來收桶時，鶯兒問：“他叫什麼名字？”
桂清道：“無悔。”
“無悔？”
孟小竹和鶯兒齊聲道。
桂清解釋道：“他以前叫什麼，只有公子們知道。但從我認識他開始，他便叫‘無悔’了。他是兩年前，公子們領回古府的。”
“原來桂清你也是舊人。”鶯兒說。
桂清笑道：“是。”
“那你會武功嗎？”鶯兒問。
桂清笑著自嘲：“會一些防身的三腳貓功夫，不精。二位休息吧，桂清走了啊。”
鶯兒向他揮揮手：“謝謝桂清！”
孟小竹看著桂清的背影，知他說謊。
他既是舊人，又能陪古寒雲一路從北京殺回四川，必然也是高手中的高手。會在後莊打雜，應該是肩負了後莊安全的責任。畢竟祝恆在這裡，而古寒雲他們並不是時時在。
這晚，夜裡氣溫大降，後半夜下起雨來。
屋簷水滴滴嗒嗒，落到了夢裡。
孟小竹夢見了母親年輕時的樣子，她帶著她在山坡上採野菊花。金黃色的野菊花漫山遍野，她們採很多很多。母親的笑容是那樣美，她還穿上了好看的裙子。
“媽媽，你真好看！”
她忍不住對母親喊。
母親笑著對她說：“小竹，我要走了，你慢慢採吧，多采些。”
“媽媽，你要去哪裡？”她問。
母親緩緩抬頭望天，然後對她說：“去我來的地方~”
“你來的地方？”她很疑惑。
母親點點頭，撫著她的臉蛋兒說：“小竹，無論你在哪裡，都要開開心心地活著。記住：‘五行無常勝，四時無常位，日有短長，月有死生’。”
孟小竹疑惑：“媽媽是要我不要強求萬事圓滿嗎？那……”
話還沒說完，突然之間大霧頓起，眼前一片朦朧。她抬頭望天，天空飄下來一朵雪花。再看，兩朵，三朵，四朵，五朵……紛紛揚揚，越下越大……
“媽媽，下雪啦！”
她欣喜地叫母親看，可一扭頭卻發現只剩白茫茫一片，沒有了她的蹤影！
“媽媽？”她向霧裡喊。
“媽媽！”“媽媽！”“媽媽！——”
孟小竹猛然從床上坐起，四周漆黑一片。
隔壁，古寒雲被孟小竹的喊聲驚醒。
片刻後，他聽到開門聲音，但卻沒有聽到鶯兒的聲音。
她一個人起了。
他披上衣服，拿了件狐裘開門出來，看到孟小竹披著衣服站在走廊裡望著夜色中的雪花發呆。古寒雲走過去，給她披上狐裘：“做惡夢了？”
孟小竹卻答非所問：“下雪了。”
“很冷，回去睡吧！”古寒雲說。
孟小竹呆呆地望著越下越密的雪花：“你去睡吧，我再看會兒。”
古寒雲乾脆坐下，也拉她坐下：“我陪你看。”
孟小竹扭頭，對他微微一笑：“你真好~”
古寒雲故作幽默：“你才發現啊？”
孟小竹笑了笑，仍抬頭去看雪。過了一陣，她問：
“你媽媽是個什麼樣的人？”
古寒雲看著她的側臉在紅燈籠的映照下顯出一種柔和而溫暖的美，他回想起自已的母親往日的樣子，緩緩道：“她很漂亮，也很溫柔，但在我父親面前愛耍小性子。我父親總是遷就她，每次出門回來，也總給她帶些小零食和小玩意兒，像對小孩子那樣。”
古寒雲說著說著，笑了起來：“她比我和我哥，還小孩子氣。”
孟小竹看了看他，笑道：“你母親真幸福。”
古寒雲問：“你母親呢？她又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孟小竹望著雪道：“我母親長得也很好看~”
古寒雲輕笑一聲。孟小竹回頭強調：“真的！”
古寒雲連忙說：“我相信，看你就知道了。”
孟小竹臉上微微一熱，仍扭頭望雪，然後指了指自已腦袋：“但是她這裡有些問題，總是說些奇怪的話。所以，村裡人都在背後叫她‘瘋子’。她跟我一樣，幹農活兒不利索，所以，經常被我父親打……”
“……”古寒雲完全沒想到。
“用竹條子打，用樹棍子打，扔刀子打，摔板凳打……”
古寒雲越聽越心驚：“別說了。”
可孟小竹還在繼續：“有一次，我母親給父親提的洗腳水燙了，我父親一腳將她踢倒在地，頭撞到了桌腳上，流了很多血，然後暈過去了。我和弟弟把她扶到床上睡了好多天才醒。那一次，我曾以為她死了。”
“別說了！”古寒雲搖了搖她的肩膀。
“我剛才，夢到她跟我說她要走了。”
孟小竹扭頭看著古寒雲，眼神有些無助。
古寒雲非常堅定地告訴她：“不會的，只是一個夢而已。”
“其實，我走之前，她已經是癌症晚期了。醫生已經判了死刑，她活不過一年。所以我才會上山採藥，希望用神奇的偏方能夠救她。”孟小竹望向黑漆漆的前山：“你輕功那麼好，能不能帶我上去呢？或許從那裡去，我便能回去了~”
古寒雲坦白：“以我現在的功力，只能勉強爬到一半。”
否則，他早就上去印證她說的話了。
“咳咳！”古寒雲突然輕咳了兩聲。
孟小竹聽出了他的隱忍，總算回了一些神，對他道：“你回去睡吧！我想多坐一會兒。”
古寒雲將手往袖子裡一攏：“沒事，我也想看雪。”
孟小竹站起來，要脫狐裘給他，古寒雲按住：“穿著！”
“那我進去睡了，你也回去睡吧！這狐裘還你！”她還是要脫。
古寒雲按住不放，說：“用它蓋在被子上睡，暖和。”
孟小竹點了點頭：“那我去睡了？”
古寒雲點頭：“去吧！”
“你也不要在外頭站著了。”孟小竹進門前，回頭叮囑。
古寒雲向她揮了揮手：“知道了。”
孟小竹進門後，古寒雲看看雪又望望前山，呆了一陣才回房。
她說他好。
那她什麼時候能對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