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姝走了之後，屋裡便剩下孟小竹和鶯兒兩個。
東看看，西看看，想起浴室還沒有收拾，趕緊跑進去，結果桂清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
於是兩人抬了桶水來屋裡屋外擦了一遍灰，把放亂的東西擺放整齊後，再找不出什麼事來做，索性回屋研究吹風製作。
“太小了放不了多少炭，太大了拿著不但累，還很危險。吹風倒不是大問題，可沒有電力，一個人操作不了啊！”孟小竹自言自語。
鶯兒：“姑娘，吹風長什麼樣子？”
孟小竹：“就像個豬頭，嘴巴長點兒。”
“啊？”鶯兒難以接受。
孟小竹看著她的樣子，笑了：“不至於那麼醜，”拿筆在紙上一畫：“這樣！”
鶯兒看了，點點頭：“這還差不多！我還想著人怎麼拿著一個豬腦袋吹風呢！”
“呵呵~那是拿不動！”
兩人趴在桌邊潛心研究吹風製作，一上午晃眼就過去了。
“咚嗡——咚嗡——咚嗡——”
當問天閣上頂層的鐘聲敲響時，人們紛紛收工，洗手走向各自的膳房。
孟小竹和鶯兒走到院兒裡來，向問天閣上望，什麼也看不到。
這鐘聲，第一次響。
震徹山谷，餘音迴盪。
見祝恆和棗娘下閣來，問：“是你們在敲鐘嗎？”
棗娘：“是返璞、歸真兩位師父在上面。”
鶯兒：“他們不下來吃飯嗎？”
棗娘：“他們很少下來。”
“為什麼？”鶯兒問。
棗娘：“我也不知道，沒上去過。”
問心無愧見古寒雲從後門入了莊，從角樓上下來。
看到古寒雲回來，鶯兒向孟小竹使眼色。孟小竹趕緊跑過去，要幫他拿撿。古寒雲手縮了一下，沒給她拿：“重~”
孟小竹摸摸鼻子：“能有多重~”
古寒雲停下，笑著問：“你想試試？”
孟小竹伸手。
古寒雲將劍放到她手裡，一鬆手，孟小竹差點沒捧住。
“這麼重！什麼做的？！”她改為抱著。
“寒鐵！你上午都做什麼了？”
“照你的吩咐，打掃打掃。”
“還有呢？”
“沒有了。”
他一進門，孟小竹才想起來要弄水給他洗手。將劍放在椅子上，趕緊往外跑。剛跑出去，鶯兒已經端著盆子跑進來了。
古寒雲看著鶯兒，點了點頭：“很好。”
雙手一伸，要孟小竹給他挽袖子。
祝恆進來一看：“你現在給我一種殘廢了的錯覺。”
棗娘：“呸呸呸，公子你可不興胡說！”
古寒雲：“棗娘都比你懂事！”
洗完臉和手，將帕子塞到孟小竹手中：“你也洗洗。”
這回孟小竹學乖了，利落地洗好手跟過去。唐姝已經坐在一桌子飯菜前等著了。問心無愧進來同祝恆一起坐了，說起玄衣衛今日林中騎射之事。問心：“小公子最近進步神速，已經能騎馬奔跑了。”
“燈草和玭珠呢？”古寒雲脫下氅衣，孟小竹趕緊接過來放到衣架上。
“燈草完全沒有問題，玭珠還不太熟練。”
“季春怎麼樣？”唐姝突然問。
問心和祝恆互看了一眼，道：“還不錯！”
唐季春上午在林子裡可威風了，竟然敢在小公子面前充長輩，說古謹治應該叫他一聲叔。結果沒想到古謹治在訓練時給他好一頓教訓，總算不囂張了。
問心在考慮這事兒要不要告訴古寒雲。
“你們當初選人的時候，到底是怎麼選的？”
祝恆很是不能理解。
問心嘆氣：“當初這一家子，可都很老實呀！”
古寒雲坐下，見孟小竹老實坐到身邊了，才道：“吃飯吧！”
孟小竹要給他夾菜，他道：“我自已夾，你吃你的。”
孟小竹想著自已現在身份變了，能同一桌子“主子們”吃飯，按山莊的說法，是“主子們”仁慈，是天大的恩惠。她便不能像以往一樣吃得毫無壓力。於是只朝著素菜伸筷子。
吃了一會兒，古寒雲又不耐煩了。
還沒開口，祝恆先問：“你又想怎樣？！”
唐姝也問：“可是飯菜不合意？”
只問心和無愧不理，照舊吃自已的。古寒雲扭頭看孟小竹，一臉生氣。孟小竹愣愣看著他：“要我給你夾菜嗎？”
古寒雲：“你明明知道蔬菜不易得來，偏偏還指著吃！是不想讓我們吃了？”
這簡直就是無中生有的罪名嘛！孟小竹都不知道怎麼回答他了。古寒雲伸手就夾了兩筷子兔兒肉放到她碗裡：“吃肉！”
問心嘴角微微抽了一下，又繼續吃自已的。
孟小竹方知古寒雲意圖，哦了一聲。
唐姝低眸，默默吃飯。
吃了兩口，抬起頭來，向古寒雲露出一個溫婉的笑容，道：“何叔說臘月二十八和正月初九是好日子，你選哪一個？”
古寒雲扭頭問孟小竹：“你覺得呢？”
孟小竹花了很大力氣才讓自已的手不抖，然後擠出一個謙恭的笑容道：“公子和唐姑娘的喜事自然由你們商量，奴……奴婢不懂這些。”
對面的三個男子看向孟小竹握碗筷的手。
古寒雲餘光瞟了一眼，轉頭對唐姝笑：“你覺得呢？”
唐姝：“何叔說年前可能會稍微倉促一點，不如就選正月初九？”
古寒雲點頭：“依你。”
唐姝高興，給古寒雲夾了一筷子油菜芯。
古寒雲笑著給她夾回去：“你吃~”
唐姝心中樂開了花，邊吃邊笑。
孟小竹感覺自已像只熱鍋邊的螞蟻，備受煎熬。她情願像鶯兒和棗娘一樣，在旁站著。為什麼會這樣呢？她可以申請去別的地方幹活兒嗎？去廚房，去漿洗坊，去餵豬餵雞也可以啊！再不然，下地幹活她也願意！
午睡後，在古寒雲書房，她把這些想法全部告訴了古寒雲。
古寒雲看著她，半晌沒有說話。
孟小竹真的有些怕了。因為此刻，她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你不想看到我嗎？”
好半天，他才問。
“不是！”孟小竹連忙解釋：“我只是更擅長其他的事而已。做飯、洗衣服、餵豬餵雞鴨這些我從小做到大，下地幹活雖然不太利落，但會做的也不少。再不然，你讓我去割草，豬草、牛草、馬草都可以！砍柴也行！用人不就應該擇其所長嗎？”
孟小竹說得極為順口，古寒雲卻越聽眉頭皺得越深。
“你……從小就做這些？”
他打斷她，問。
孟小竹點頭：“是啊！實不相瞞，在山莊這段日子，除開腿傷那段時間，可能是我這輩子過得最輕鬆的時光了。”
難怪成天往山裡跑，氣色還越來越好了。
“鶯兒，這裡沒什麼事要做，你出去看看唐姑娘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沒有。”
“是，公子。”鶯兒行禮退出。
“你別站著，坐下。”古寒雲指指案前的凳子：“那你跟我說說你以前的事情，說得好，我可以考慮你提的要求。我們古家用人，第一，要家世清白。那就先從你家人說起吧！姓什名誰，年歲幾何等等。”
孟小竹坐下：“我家人很簡單。就我爸爸媽媽，還有弟弟。我阿公沒見過，我爸爸十幾歲時他就走了，我阿婆前年走的。我爸爸是個刀兒匠，我媽媽姓沐，就是普通的農村婦女，我弟弟這一學期上初三了。”
“你父親是個做刀的？”正畫著圖紙的古寒雲抬起頭來問。
“不是！刀兒匠就是現小豬兒的。”孟小竹解釋。
古寒雲聽得更懵了：“現小豬兒又是什麼？”
孟小竹愕然片刻，才道：“就是……豬崽兒分欄餵養之後，進行……”她看了古寒雲一眼，看到他很是有求知慾望後，道：“閹割~”
古寒雲吃了一驚，下意識去看自已襠部。
孟小竹見了，忍住笑用手臂擋臉。古寒雲也笑了：“你不會吧？”
沒想到孟小竹卻說：“耳濡目染，應該問題不大。”
古寒雲：“你動過手嗎？”
孟小竹得意：“去年我們家小公貓就是我割的，成功了！”
“為什麼不去割小母貓的？”
古寒雲肅著臉問。
孟小竹：“因為小公貓更好割啊！”
古寒雲嚥了咽口水，岔開話題：“初三是何種程度？我記得你曾說過，你上到高二？你們那裡上學是如何學的？說來聽聽，或話治兒可以借鑑借鑑。”
孟小竹搖頭：“小公子可比我們厲害多了！在我們那裡，他這個年齡還在上幼兒園，7歲才正式上小學一年級！就相當於你們的啟蒙。小公子現在這程度，我猜都能趕上小學畢業了！而他背四書五經的能力，已經遠遠超過了我！”
古寒雲認真聽起來：“你們不學四書五經？”
“極少，只挑經典的一兩篇背誦。我們分科目：小學有主要學語文數學，就是識字和計算。初中會多學幾門，比如英語、物理、化學，史地生是副科，音樂體育是玩耍……”
就這樣，兩人一直說到傍晚時分，孟小竹難得有人耐心聽她說話，她便把上學的一些趣事也跟他說了，諸如調皮搗蛋的學生如何與老師鬥智鬥勇，知識競賽，文藝晚會、運動會這些說了個遍。說到興頭上，還給古寒雲比劃。
古寒雲也聽得津津有味，聽完之後感嘆：“原來你們那裡是這樣的。竟然還有全民上學的世界，聽起來真是有些匪夷所思。”
“當然了，我們那個年代主要是對外，中國人捱了多少年的打，才悟出‘落後就要捱打’的道理！所以要發展生產力！但是，想要發展生產力，首先就要學科學技術！所以，我很感激那些浴血奮戰的革命先輩，沒有他們，我也是沒有機會上學的！比如我媽媽，她就沒有上過學！不識字。”
“原來如此。”
古寒雲聽了這番話，感到非常震撼：“那你學了多少科學技術？之前做那絞線機，就是用學堂裡學到的知識做的？”
孟小竹洩氣道：“我也沒有學多少~那絞線機確實是我學以致用，這門學問叫‘機械力學’，屬於物理課的內容。”
“原來如此。”
古寒雲又問：“那你如果沒有輟學的話，會讀到什麼程度？比如說……高中後面還有些什麼？讀到哪裡算完？”
“學無止盡，”孟小竹說：“但據我所知，高中後面還在大學，還在研究生、博士生，就類似於你們的鄉試、會試、殿試，差不多一個意思吧！只是沒有皇帝而已。還有人國內讀完又跑到國外去深造的。所以，說起學問，我連個小蝦米都不算……”
“沒有皇帝？那大事誰作主？”
古寒雲又吃了一驚。
“也有領導人啊！”
古寒雲又點了點頭：“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