纓婆婆點點頭:“他倒是想的周到。”
孟小竹聽了,連忙擺手:“我好手好腳的,不需要人服侍!”
纓婆婆看她一眼,她方覺此話說得有問題。山莊之中誰不是好手好腳?主子們個個都有丫鬟僕從相隨。於是趕緊改口:“我的意思是說,公子也沒有丫鬟使喚,你去服侍他就好了!”
說完偷偷瞄了纓婆婆一眼。
“這……”小鶯為難。
纓婆婆卻笑了:“你們都能彼此想著對方,我老婆子也安慰了。這樣,”她對地上的小鶯道:“公子和孟姑娘都不是麻煩的主子,你以後就服侍他們兩個吧!”
“啊?”孟小竹不知道該說什麼。
纓婆繼續道:“以後就別小鶯小鶯的稱自己,這名字犯了孟姑娘的名諱。我作個主,從今日起,你便叫鶯兒。小竹,你覺得如何?”
孟小竹學乖了:“‘鶯兒’叫起來更很好聽,聽著也可愛!”
纓婆婆點點頭。
鶯兒伏地:“謝婆婆!謝孟姑娘!”
“吃飯吧!等下都涼了。”
孟小竹趕緊招呼。心中卻在想如何把鶯兒攆到後莊去,不要來擾她。她不是主子,也端不來這主子的架子,更不習慣人伺候。
吃完飯孟小竹照例收拾碗筷給廚房送回去。因纓婆婆先吃好走了,所以她仍隨心所欲:“鶯兒,你擦桌子。”
鶯兒擦了桌子跑出來,卻發現外邊兒古寒雲領著一群人與孟小竹對站著。眼睛先是看著孟小竹手裡的碗筷沒有說話,然後目光射向了她!
鶯兒嚇得趕緊磕頭:“公子!是奴婢的錯!奴婢不該讓姑娘幹活!”
孟小竹被鶯兒的舉動嚇了一大跳,再看古寒雲:“不關她的事!”
“那還趴在地下幹什麼?”古寒雲不答孟小竹,對鶯兒道。
話雖說得輕飄飄的,但孟小竹也聽出了其中的嚴厲。她本想為鶯兒辯駁幾句,又怕適得其反。索性不理他們,端著碗筷往廚房走。剛走兩步,鶯兒就撲過來搶走了。
孟小竹吃驚的看著鶯兒奔走的背影,回頭來對古寒雲:“不過端個碗而已,我的手又沒有斷!你那麼兇幹什麼?”
其他人皆偷看古寒雲。
不料古寒雲完全不理她,轉身對眾人說了聲“我們走”,便下山去了。
孟小竹舉目一望,才看見前莊院坪上烏壓壓站著人,看來是要開大會。
她剛要跟,鶯兒跑出來:“姑娘還是不要去,等下公子又要生氣。”
孟小竹:“你不要跟著我,去他屋裡看看有什麼需要整理的。地掃乾淨沒有,換洗的衣服都拿出來洗了沒有,門窗都擦乾淨了沒有,總之看著有什麼活兒幹什麼活兒。”
“是!”鶯兒只道她安排她去幹活,並不知是孟小竹要支開她。
古寒雲在前莊訓完話,陌生的面孔一個個上前自報家門,何秋帆再把人員安置公佈,呂德勝宣講了一遍山莊的規矩。所有人各就各位之後,開始各自幹活。
人一多,纓婆婆不用幹活兒了,山中牲畜交給了十幾個小孩兒放,家禽也有專人管,古寒雲不用再放牧,何秋帆不用再管雞鴨鵝,梅落先生也不用再當兼職的篾匠,玉英嫂子和玉英嫂子也不需天天去找野菜和親自洗衣切菜炒菜了。
原來山莊的舊人主要負責指揮就行,問心統率安保事宜,在新來的人裡挑了兩個和燈草年紀一樣大的男孩兒與他們一起操練和騎射。何棹何楫兩兄弟不再下地當泥腿子,一個負責巡山莊,一個負責巡耕地。
種地的事,交給了新來的五個農夫。他們是何秋帆跑了好幾個地方,花了大價錢專門請回來的無根長工,全都是無父母兄弟和妻兒,也是鄉鄰公認的種地好手。
分別是:29歲的李廉、40歲的王吉善、43歲的徐夢吉、50歲的張喜、36歲的羅天明。現在農務事項一應交給年齡最長的張喜來安排。
何楫領著他到地頭一看,他便了然於胸。並道:“莊裡人多,這點田地肯定是不夠的,再過一月天氣轉涼,需準備秋收及秋播事宜。這個季節地裡除草和日常管理,用不了多少人,其他人都安排到匠坊去幫忙!穀子、苞谷收了要用曬墊、籮筐、圓桶、戳箕,紅苕、花生收時要用揹簍、籮筐,還要地窖、糧倉存放,到了秋播耕種施肥需要更多的糞桶、水桶、扁擔,竹耙子。到秋天樹木落了葉子,要多用竹耙將樹葉收集起來,做一冬的起火柴草。多燒些灰,也是肥料。這些,趁這個時間能做多少做多少,全都不能少。”
何楫聽了,叫來石燕,一樣樣記下來,交給何叔再安排下去。
於是山莊的人,突然有了頭緒,天天干得熱火朝天。
十三歲以下的孩子,大大小小四十幾個,10歲以上的男孩兒上午放羊牧馬,順便在林中撿拾野果、野菜、中草藥、收松油回來。午飯後睡一小會兒,醒來全都到西莊院兒裡去聽梅落先生講課、學寫字。這一點讓匠人們喜不自勝、大為感激。
10歲以上的女孩兒們,上午學做針線活兒,下午便是將男孩兒撿拾回來的東西分門別類,挑撿乾淨,曬的曬,存的存,交給廚房的交廚房。
工坊前的簷下每天還有人打麻,是幾個老太太。
纓婆婆閒了也去,同她們聊天兒。
孟小竹算是徹底失業了。
阿西婭成天帶著丫鬟弄草藥、做藥丸,到了藥房,便不假他人之手。男孩兒們採得越多回來,她待在藥房的時間就越長。孟小竹晃到藥房的時候,阿西婭笑問:“孟姑娘可願意同我學些醫術?”
這話阿西婭問過她好幾次,孟小竹的回答都是:“不要。”
因為,她知道,阿西婭不但做藥,還製毒。
她害怕見病、見痛、見血淋淋的傷口。她曾向阿西婭講過母親的病情,以為能找到治療的古方,若哪天回了家,說不定有用。結果阿西婭以“瘟病”論之,她便再無興趣了。
除了母親的病,她不想再看到任何病人。
那實在是太折磨人了。
阿西婭見她仍是不願學醫,也不強求:“那你跟小姑娘們學些針線活兒?繡個花兒什麼的。以後給自己做衣服,給相公做衣服。”
孟小竹:“繡花的衣服弄髒了不好洗。”
“……”阿西婭。
孟小竹又去看她的蜂箱,蜂巢長到兩格半,進度十分喜人。看過蜂箱後實在無聊,想起上次祝恆撥稻子的事,她又跑院邊兒蹲著,去看那已經重新栽好的稻田。驚喜地發現,田裡真長出荷葉來了。一路跑後莊,想去叫祝恆來看。
“祝恆!——祝恆!——”
祝恆正在閣上畫花瓶圖案,聽到喊,伸頭出來:“何事?”
孟小竹爬上臺階,卻看到古寒雲站在廊下瞪著她,鶯兒像做錯事在一邊罰站似的。她向祝恆揮了揮手,然後向古寒雲:“怎麼了?”
“是你讓她來我屋裡收拾的?”
孟小竹心虛地點點頭:“弄壞你東西了?”
“孟姑娘,我真的沒偷東西。”鶯兒紅著眼眶向孟小竹喊冤。
“啊?”孟小竹連忙跑過去:“你什麼東西丟了?”
古寒雲不語,鶯兒小聲道:“公子說,是一條鏈子沒了。孟姑娘,我真的沒有拿!那盒子我都沒有開啟過,只是瞧著有些年頭了,就給擦了擦。”
“什麼樣的鏈子啊?很貴重嗎?”孟小竹問。
古寒雲閉眼嘆了口氣:“東西倒不算貴重,卻是我母親給我的東西。”
“啊~,那再仔細找找,會不會不小心掉到哪裡了沒找著。”孟小竹也急了。他們一路從京城逃回四川,一路上兇險萬分,帶著的東西少之又少,可以說每一件未扔的,都是極為看重的。現在還是人亡母的東西,弄丟了怎會不生氣?
“站著幹什麼,再找啊!”孟小竹想都不想,就進了門:“放哪屋的呢?”
鶯兒跟著進屋,指了指古寒雲臥室。
孟小竹猶豫了一下,還是踏了進去。便看到一張雕花櫃子上,放著一個精緻的景泰藍盒子,看屋裡情況,已經翻過了。她趴下去,看櫃腳底下:“再找找,角落旮旯裡,仔細些。拿個電筒……呃火摺子來照一照。或許光線不好沒瞧見呢~”
鶯兒:“我這就去!”
古寒雲站在門口看著孟小竹趴在地上伸手在櫃子底下薅,除了灰塵,什麼也沒抓著,道:“這底下我已經找過了,連床底下都找過了。沒有。”
“那……鶯兒再大膽,她也不可能第一天干活兒就偷東西啊!她又不是傻子!”孟小竹見這邊櫃底下沒有,又去摸另一個桌案底下:“你上次是什麼時候開過這盒子?這麼貴重的東西,怎麼不上鎖呢?有沒有可能老鼠叼走了?”
“又不是吃的,老鼠叼它做什麼?!”
但是,確實很久沒開過這個盒子了。上一次開,好像是……古寒雲想了想,是上次出谷前,他將自己的一枚戒指放進去。
“什麼樣的鏈子啊?”孟小竹邊在地上四處爬,邊問。
古寒雲見她拼命摸書案底下,給她挪開:“金鍊子,下面有個玉蟬墜子。”
“不用找了,是我拿的,給小竹了。”
纓婆婆的聲音響起,轉眼已走到門口,後面跟著萱草和鶯兒。
“給我了?什麼時候?!”孟小竹驚了,她不記得有這個事兒啊!再說她也沒有這東西呀!還有,為什麼把古寒雲的東西給她?給就給了,為何古寒雲本人又不知道?
“給她做什麼?”古寒雲也問。
纓婆婆道:“上次孟姑娘說要走,我看她心意已決,就給了她點盤纏,那鏈子也放在一起了。小竹,你沒開啟來看看?”
孟小竹啊了一聲,臉色十分難看。
“丟了?”古寒雲皺眉問。
“上次……我不是……衣服都給人換過了……麼~”孟小竹越說越小聲:“應該丟在那個房子裡了……”
“什麼?!你已不是處子之身?!!!”纓婆婆大驚。
“?????!”古寒雲和孟小竹同時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