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晨,沈行舟揹著一個包袱就走了。梅落先生、古謹治、古寒雲他們都送他到莊門口。
“問心、無愧,你們一路上要護送好行舟公子,到了敘州府三江口,包條大船。請些船工和護衛,行舟走了你們再回來。”
古寒雲交代。
“是,公子!”
“子灤,保重!”
沈行舟向古寒雲告辭。
古寒雲拍拍他的肩膀:“一路順風!此去路遠,沿途務必要小心謹慎,兩天放一隻信鴿子回來。”
“好!”沈行舟又轉向梅落先生:“先生保重!他日若得機會,一定要來江南走一走,興許還能為我們小公子找個師孃!”
大家笑成一團。
梅落先生也笑道:“那你可要在江南立好足跟,到時候我們可都要仰仗你了!哈哈哈……”
依依話別,都知江南天高水遠,又逢著亂世之中,重逢已是十分的難事。
但大家臉上都帶著笑,輕輕鬆鬆的將沈行舟送走。臨走時,沈行舟向莊子裡喊了一聲“各位保重!”,轉身上馬就走了。
問心和無愧緊隨而去。
送別眾人剛要回莊,一隻鴿子從山外飛來,落在了問天閣頂上。
古寒雲臉色一肅,快速回了後莊。
是何叔放回來的鴿子。
【匠人及其家眷共計六十九人求公子收為家僕,世代為古家所用,允否?】
古寒雲望向山谷,據何秋帆和英婆婆所言,峨月山莊曾經有三百餘人在此生活。
若是在以前,別說300人,500人他古寒雲也敢收。可如今和以前不同。宅舊田荒,物資也難以採伐,外界不太平,不是想出去就能出去的。
大家又沒有什麼耕種經驗,要養那麼多人,古寒雲實在沒有把握。
“管好自己就可以了,你豈能救得盡天下苦難之人。”
祝恆的聲音從問天閣上傳下來。
古寒雲抬頭:“我還以為你啞巴了。看來你也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嘛!”
古寒雲看向正打掃院子的石燕,道:“石燕,去叫小公子來!”
“是,公子!”
石燕將掃把靠在牆邊,跑下臺階往中堂奔去。沒一會兒,就帶著古謹治來到後莊:“公子,孟姑娘要去莊稼地裡,何二管事讓我來問一聲,讓她去嗎?”
“她閒不住,就讓她去吧!”
“是!”
石燕應了,又跑向山下。
古謹治見他跑遠,回頭向古寒雲行禮:“叔叔找我,有何事要交代?”
古寒雲又抬頭望了望問天閣上的祝恆,然後才對古謹治道:“進屋裡講。”
“是!”
兩人進屋坐下,古寒雲江和書傳回來的字條放到古謹治面前,道:“叔叔想聽一下你的意見。”
古謹治看了紙條,偷偷瞄了自家叔叔一眼,估摸著他是在考他還是真心想聽他說一下自己的看法。
“老實說!”
古寒雲自顧自地倒茶來喝。
古謹治挺了挺背,小聲問:“若讓這些人進來,咱們的糧食夠嗎?咱們按一人一天半斤米糧算,60個人一天就要30斤糧食,十天300斤,一個月就得900斤,半年就是5400斤。再算上咱們現有人員的消耗,我們的存糧有那麼多嗎?”
“沒有。”
“那還是不要讓他們進來好了。”
“只想到這個嗎?”
果然是在考他。
古謹治又答:“外面都是戰亂,船隻自然不好搞,要裝70個人的船可不是小船。人多了也不好管理,難保這些人裡面沒有小人,不管是途中出事,還是在山莊裡面出事,都不太好搞。”
“沒有了?”
古謹治咬了咬牙,想了想,再答:“若是這家眷中有些女子,那倒是能給阿媽她們減輕一些負擔。有些活兒讓男人來做,畢竟毛躁些,不如女子做得細膩。”
“還有嗎?”
“呃……”古謹治又偷偷瞧了一眼古寒雲,慢吞吞地說:“還可以繁衍子孫,延續後代?不,不不不,不是說你和我!”
古寒雲面無表情地眼皮一抬,差點沒把古謹治嚇死,連忙補充:
“現在莊裡未嫁的女子連棗娘和萱草一起算才五個!你總,總不能讓其他家丁們一輩子都打光棍兒吧?若是這樣他們會不會想辦法跑?”
古寒雲豎眉怒斥:“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麼?小小年紀不好好讀書卻把主意打到女子身上去了!”
“哎呀,不是!這些都是我聽沈先生和梅落先生閒時在聊的呀!”古謹治解釋:“本來不打算說給你聽的,你一直問一直問我就講嘍!”
“他們說的也是事實嘛!叔叔,你就說這五個女子你要怎麼分配?別的不說,你、祝恆、何楫、梅落先生,你們可都是尚未成家之人哦!”
“胡言亂語!”古寒雲沒有尿道,自己的這個六歲的小侄兒提到他沒有想到的竟是這男女繁衍之事,當真荒唐之極:“沒你什麼事了,去找梅落先生吧!你問心師父這幾日不在莊裡,你和燈草每日功夫也不能懈怠!自己去練!”
“知道了。”
古謹治走後,古寒雲仍覺得此事難以決斷,索性暫放,先去巡山。
來到馬棚,給新建養的馬匹餵了些草料後,他將羊群攆入林子。
無愧撿回來的那窩小狗崽子,喝了些米湯之後,在松針做成的窩裡,睡得很香。
來到斷崖,崖邊依舊是雲霧飄渺,不見其深淵。行到江邊,除了浮屍以外,並不見舟行,外方的世界竟然顯得十分地寂靜。
山中的油桐樹掛滿了綠色的果子,他大約數了一數,差不多有三十來株。兩個月後應該能有收穫。
做傢俱少不了這個。
他又去看割的松油,有的蚌貝竟然接滿了!他要趕緊回莊裡提了一個銅壺,返回收集,全部收完竟收了滿滿一壺。
看來這松油得派人每兩天來收一次。不然,滴到地上就白白浪費掉了。
古寒雲半路碰到玉英嫂子摘金銀花回莊,把松油交給她帶回,自己起碼上了山樑,翻山下了後山。
等他回來時已是晌午,地裡的人們正在收拾農具,準備收工回莊子吃午飯。他看到孟小竹正和人稱兄道弟說笑著往回走,他喊了聲:“孟小竹!”
孟小竹抬頭,看到是他,笑道:“公子,搭個車?”
家僕們一個個見了,低頭道聲公子,然後紛紛走開。
古寒雲向孟小竹道:“你過來!”
夢小竹跑過來:“搭我一程唄?”
古寒雲不為所動,道:“你跟他們稱兄道弟,卻以全名呼我,是何道理?難道在你心裡我還不如他們值得尊重?”
孟小竹觀察了一下古寒雲的臉色,忙道:“怎麼會呢?你本來就身份尊貴,又何須在意別人對你的看法?我尊重他們,是因為他們本來就值得尊敬。在我們那邊,勞動人民是值得尊敬的。”
古寒雲沉默片刻,踩在馬蹬上的腳鬆了鬆,伸出手:“上來!”
“謝謝!”孟小竹小心踩上去,拉著古寒雲的手上馬,卻要翻到他身後。
古寒雲打手一撈,將她整個人橫在身前,嚇得孟小竹抓著馬鞍哇哇大叫:“古寒雲,你真小氣!”
古寒雲駕著馬邊往山走,邊道“我不管你們那邊是怎麼樣的,但在這裡你就得叫我一聲公子!你要是再敢叫我一聲全名,我就把你扔到河裡去餵魚!”
正在林邊餵牛的何楫望了一眼,對自家哥哥道:“若如嫂子所說,把孟姑娘給了公子,他倆以後會不會打架?”
何棹笑了一聲,道:“那公子不就有了一些樂趣?你瞧!”
“你敢!你要是把我丟河裡餵了魚,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古寒雲,古寒雲,古寒雲,我就叫!”孟小竹依然嘴硬。
其實她敢嘴硬,全是因為她已經摸透了古寒雲的性子。她要定他不會對她怎樣,才敢如此囂張。
古寒雲:“你如此喜歡叫我的名字,莫非是想嫁給我?不如這樣,直接叫我的字好了,更親熱一些,來,叫一聲子灤聽聽!”
古寒雲算是知道了,跟孟小竹講理,講不通的。那不如就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以暴制暴。
“你也太自作多情了吧?我上學的時候叫了那麼多男生的名字,難不成我還要嫁給他們?再說,問心無愧我也直接叫名字,難道我也想嫁給他們?要真嫁的話,我怎麼會選你?肯定選無愧呀!”
“你想嫁給無愧?”
“是因為他救過你嗎?”
古寒雲認真想起來。問心無愧大他兩歲,今年20,也確實早就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齡。本來在京城的時候,父親早就為他倆物色了合適的女子。
不料突發變故,這才耽誤了。
孟小竹聽著聲音不對,似乎古寒雲把她的話當了真,他又是一家之主,在這古代亂點個鴛鴦譜再平常不過。
連忙道:“你別瞎想,我已經嫁過人了,怎麼能配得上無愧?你別亂想!”
“什麼?!”
古寒雲震驚!突然覺得手臂下壓著的孟小竹燙手!剛想撒手又恐她摔下去,趕緊勒住馬停了下來:“此話當真?!”
孟小竹:“比珍珠還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