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寒雲從西莊院兒裡出來，又轉回山莊去。

卻在下山途中看到問心在對面的瀑布水潭邊的崖腳拿著劍在撬著什麼，撬到手裡，揀一揀，又在石頭上劃幾下，似有滿意的，又有不滿意的，不知在搞什麼。

古寒雲走近了才發現他在撿崖腳的紅泥石塊兒。

“你不去問天閣好好看著，在這裡弄這東西來做什麼？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不要慣著治兒胡鬧！現在你也算是他師父，怎還讓他指使了？”

他只道又是古謹治給問心的奇怪任務。

問心抬頭見是他，回頭邊刨崖腳邊道：“不是給小公子弄的。孟姑娘說這個叫‘埂子石’，裁布畫線用的。”

古寒雲聽他改了稱呼，不但不再叫孟小竹“野人”了，還這麼積極幫孟小竹找石片，便問：“她答應給你做衣服了？”

問心看他一眼，試探著問：“公子允許她給我做衣服？”

古寒雲：“她又不是我們山莊的人，願意給誰做給誰做！我回去了！”

說罷轉身就走。

“哎——，”

人剛踏出去一步，問心叫住他：“我等會兒要去瓦窯看看，你那院兒裡用瓦的地方多呢，這半天大概快用完了，我得去催催。這個你順便帶回去。”

古寒雲轉身，看到問心將手中幾塊扁平的紅泥石片遞給他。他遲疑了一下，還是接了。剛要走，問心又問：“那傢伙吃了嗎？”

古寒雲邊往回走邊答：“吃了我給他摘的野梨兒。他一向不愛舞刀弄槍，偏像個姑娘似的喜歡栽花種草，所以小時候總吃虧。這樣，你每天給治兒教習的時候，把他也叫上。”

問心跟上去：“他要不練呢？”

“你怎麼教訓治兒的，就怎麼教訓他！”

“不好吧？”問心站住。

“沒什麼不好的。峨月山莊沒有蜀府世子，只有一個叫祝恆的園丁。”

“啊~”問心呆在當場。

走到岔路口，古寒雲往右邊，踏上去山莊的路。問心在原地呆了片刻，自言自語著“有點兒惶恐”的話，往另一條山路上去了。

古寒雲卻在回山莊的一路上犯起了嘀咕，孟小竹到底答沒答應給問心做衣服？想來想去沒個結果，腳下便越走越快，沒一會兒功夫就出現在孟小竹房間門口。

沒想到屋裡熱鬧得很，纓婆婆和阿西婭、彩舟和煙蘿、萱草和棗娘全在。房間裡不知哪抬了一張大方桌來，桌子上推了七八匹布料，孟小竹坐在桌前，其他人圍著桌子對著布料嘰嘰喳喳、各抒己見。

“這匹布好看！顏色好，花紋也好。婆婆，適合你！”

“紅色太豔了，不適合我這個老東西！咱們是討論哪個料子適合孟姑娘，不是給我選！這個桃紅色很好看啊，孟姑娘選個！”

“呵呵呵！”

“我喜歡這個米色~”

“太素了太素了！這個硃砂色的好！還有這個明黃色的也不錯！”

“這個藕色和青蓮色也不錯呀！孟姑娘穿著肯定好看！”

“孟姑娘，你想做什麼樣款式？”

“我……”

“咳咳！”古寒雲掩嘴咳了兩聲，打斷了她們，然後將手中的紅色埂子石片放到桌上，對孟小竹道：“問心讓我給你的。”

幾個小丫頭連忙行禮：“見過公子！”

“謝謝你！”孟小竹拿起一塊石片來看，然後扯了布料一角輕輕劃了一下，布面上便留下一條一寸來長的紅色線條，她又用手抹了一下，線條還在。

她高興地向所有人道：“可以開工啦！”

“尺子！尺子呢？”

“這裡這裡！……”

古寒雲第一次看到孟小竹發自內心的笑，也是第一次看到這山莊裡這麼多人一起笑。他突然覺得自己也很開心，踩著輕快的步子走了。

問天閣及山莊最頂部的半圓院落在第二天下午修繕完成並整理好。

各種有用的傢俱抬回屋，不能用的劈成了柴火抱到了廚房裡。

院裡院外打打得乾乾淨淨，連那原本亂七八糟的一壟羅漢竹也一併清理好，只留了一年的老竹子和今年新生的竹筍，老竹、枯竹全都砍掉，連枯葉都清的一片不剩。斷梁的地方上了新梁，缺瓦的添了新瓦，掉漆的地方又補了新漆。

整個院子煥然一新，讓人看得神清氣爽。

自此，古寒雲、問心、無愧三個，終於不用擠到一個房間了。而阿西婭安排給古寒雲的丫鬟棗娘，卻被他安排給了朱慈烜，也就是現在的祝恆。

纓婆婆生氣：“好不容易給你安排的。”

古寒雲摟著纓婆婆的肩膀安慰她：“我都已經習慣了。而且不是還有問心、無愧和您嘛！除非你不想管我了！”

他解釋道：“祝恆一向使喚慣了丫鬟婆子奴僕這些，穿衣疊被都是有人伺候著，突然身邊一個人也沒有，連個頭髮都不會梳。別看他今天進莊時整整齊齊，都是梅落先生和行舟給他弄的。往後他是要長住山莊的，總不能天天讓行舟和梅落先生去伺候他起居吧？”

纓婆婆聽了，跑到孟小竹這兒來：

“我的好孩子，你的腿可快點兒好起來吧！”

孟小竹不明就理，一邊拿剪刀裁布料，一邊答她：“婆婆，我現在都聽你們的話了，不亂跑亂動、按時吃藥，很快就會好了！”

纓婆婆問：“你做一件衣服要多久？”

孟小竹道：“用縫紉機半天就能好，純手縫的話，可能我得要兩天，我手腳慢。”

“縫紉機？是什麼？”

“就是一種縫衣服的機器，腳踩的，布料鋪整齊後放到針底下壓好走線，啪啪啪啪，線就過去了，很快！”

“你們那還有這樣的機器啊！那機器好做嗎？”

孟小竹搖搖頭：“一般人做不了。”

纓婆婆想了想，說：“要不這樣，你裁我縫，這樣就快了！”

“真的？！”孟小竹喜出望外。但突然一想，又覺得不太好。怎麼能讓一個老人家給自己做衣服呢！於是道：“不用，反正我坐著也沒事做，慢一點就慢一點吧！”

纓婆婆道：“我是想說，你快一點兒做好，給我們小公子做一身。這孩子，都半年沒有新衣穿了。現在天氣漸漸熱了，他去年的衣服又短了，穿著總不合身。”

“啊，這樣！”

孟小竹雖然並不想給那個待他不善的臭小子做衣服，但想想，畢竟是一個才六歲多的孩子，而且他媽媽阿西婭待自己極好。寄人籬下沒有別的報答，這一點小小要求也不答應那豈不是很沒良心？

想到這裡，便道：“你讓萱草叫他來，我給他量量尺寸。另外，再找件他的衣服給我，我照著樣式做。”

纓婆婆高興得站起來就跑了。

那速度，讓人有點不相信她的歲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