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舟聞言搖頭：“粗魯！”
問心剛跳下船，便聽到前方馬蹄聲嗒嗒而來，古寒雲的聲音隨之響起：“不用叫了，我豈不知時間緊迫？”
“你真帶她來了？！”
問心看到馬背上蒙了眼睛的孟小竹驚問。
“過江放下她便是。”
古寒雲行至水邊，下馬將孟小竹抱上了船。問心將馬牽到前艙拴好，這邊耙哥已解了纜繩，將船撐了出去。
“你這麼快就一個人走到莊門口了？”
沈行舟不信，問靜坐在一旁的孟小竹。
不料，孟小竹卻不答話。
“問你呢！你啞巴啦？！”問心沒好氣。
未曾想，孟小竹仍是不答。
問心來氣，想要上手，古寒雲拉住他：“只走到了下天街，我拎下來的！不是怕你們等急了嘛！不是她不答你，是我不准她說話。”
“這還差不多！”
但問心仍是難以釋懷：“說好的，過江扔下她便走！”
古寒雲：“扔下就走！”
孟小竹對方位辨識其實很厲害的。但在這山谷中來來回回走了無數遍，卻一直無法找到出口，這讓她無數次產生了自我懷疑，就像懷疑她近來遭遇的一切一樣。
她原本同沈行舟一樣，以為古寒雲答應她只是不想與她糾纏，想早點離開隨口說的話。不料她下了中堂臺階穿過二排房時，站在下天階臺階上，便看到了站在莊門口的他。
他就那樣直挺挺地站在那裡，彷彿在等她放棄。
“我很快的！”
她朝他喊。
意思是，請他等一等，她不會耽誤他多少時間。
阿西婭聽到喊聲出來，嚇得大叫：“小竹姑娘！你怎麼跑出來了！”
她跑過來要扶她，她連忙揮手阻止：“你別過來！”
阿西婭一頭霧水，順著她目前往通門外看，看到莊門口站著的古寒雲，以為他倆鬧了矛盾在打賭，勸道：“你這身病還沒好呢，有什麼賬等身體好再算好不好？”
孟小竹：“正好。阿西婭，這段時間謝謝你的照顧。我現在正式向你告別，今天我真的要走了！如果有機會，我再報答你的恩情。拜拜！”
“你要走？”阿西婭驚道。
孟小竹：“我離開這麼久，我媽媽肯定急壞了！再不回去她肯定會出事！我沒看到萱草，你看到她跟她說一聲，我也很感謝她！”
阿西婭生氣：“你腿現在這樣，哪裡能夠走多遠！”
“沒問題的！我家本就離這裡不遠，只是出谷可能會繞一些路而已。”孟小竹繼續下臺階：“我不跟你多說了，我先走了啊！你們保重！”
附近工匠們皆探頭來看：“這女子是誰？”
二排房以內，非修繕工匠們不能入內。孟小竹又長期在屋子裡待著，因此外人從未見過她。要說孟小竹從古家人進莊後，就未曾好好看過這莊子。剛才一路下來，才發現這山莊大斷斷的時間內，變化已是極大。原本芳草叢生、青苔覆蓋的莊子，如今上下皆已整理乾淨，就連牆角的各種樹木也修剪整齊。青苔尚在，野草是收拾得一根不剩了。
原本垮塌的房梁早已換上新梁，蓋上新瓦。破了的門窗，已然換上新的。雕樑畫棟，硬是顯出一種莊嚴來。
但是，這跟她有什麼關係呢？
這裡不屬於她。
她不可能在這裡跟他們一直過古人生活。
她的人生，應該在山外，在很遠很遠的地方。
腦子裡想著事，腳下一虛，踩了空。
“啊——”
正當孟小竹以為自己會連滾帶爬滾下臺階時，古寒雲飛身而至，接住了她。這是第一次，孟小竹覺得古寒雲有點兒帥了。
正恍神，古寒雲已將她抱上了馬，一條黑絲帶將她的眼睛蒙了：“從此刻起，路上不能問任何問題。不，是不能說任何話。可以做到嗎？”
孟小竹：“可以。”
“駕！”
古寒雲策馬奔上大路。
孟小竹只騎過牛，沒騎過馬。現下眼睛又被蒙著，心下有害怕，雙手抓著古寒雲衣襬，緊張到不行。雖然如此，她還是能辨別出，馬是一路東行約十分鐘，然後右轉，兩聲山石悶響之後，似乎進了一個山洞，洞中有溪水流淌，還有水滴的聲音。彎彎曲曲又走了大約十幾分鍾，連人帶馬好像進了一個箱子裡，然後緩緩下墜，同時聽到了滑輪轉動帶動鐵索的聲音。而後再又走了大概五分鐘，便上了船。
這便是到江邊了？
這個距離的話，她不記得有什麼江啊！
別說江，能撐船的河溝都沒有！
哪條江？金沙江？雅龔江？岷江？
莫不是這些人江與河沒分太清楚，這應該是……馬邊河？
孟小竹正兀自分析猜想各種可能性，突然眼前似乎光亮許多，船身也劇烈晃盪了一下。只聽得耙哥道：“行舟公子坐穩了！”
然後又聽到古寒雲的聲音：“扶穩了！”
孟小竹和石燕聞言，抓緊了坐著的船板。
船身又晃盪了好一陣，晃得孟小竹差點吐出來，而一邊的石燕也好不到哪裡去。想問還要多久，話到嘴邊又敢問出來，忍了又忍。
“馬上就好了。”
古寒雲突然出聲。
問心扭頭看他，他卻掌著劃片皺眉望向江心。無愧和沈行舟也發現了古寒雲異樣，齊齊轉頭看去，待看清楚江心之物時，臉上皆露出驚駭之色！
幾人這麼一分心，劃片打了橫，船身一個顛簸，差點翻了！幸好耙哥眼疾手快，奮力猛打右舵，硬生生把船調了方向！同時吼醒幾個：“先劃到對岸再說！”
一具，兩具，三具……
不是往常江邊見到的樣子，而是新鮮的，帶著刀劍傷，缺頭、缺腿、缺胳膊的……
不是富戶商賈，而是尋常百姓。
抱著船柱的孟小竹突然聞到了一股血腥味，靠近又遠去。
過了一會兒，又聞到一股腐爛的臭味，十分噁心。她再也忍不住，扶著船板想伸頭吐到窗外，然而眼睛蒙著失了準頭，下意識去扯蒙在眼睛上的黑布，不料手剛碰到黑巾，便聽到古寒雲大喊一聲：“不要扯！”
孟小竹又趕緊捂嘴。
可胃裡一孟翻滾，臉漲得通紅，又不想吐在船裡，再不管三七二十一，扯了黑綢巾就趴到船舷邊上朝著江裡狂吐，膽水都差點吐出來了。
待吐完時，余光中似看著什麼奇怪的東西，而那腐爛的臭味也並未遠去。而古寒雲則向她道：“別轉頭，退回艙裡去！”
但是她不信邪呀！
捂著鼻子緩緩扭頭，一具半腐的浮屍便清清楚楚地呈現在她眼前！
船上其他幾個都瞪著她，不知她會作何反應。
傾刻，
“啊！——”
古寒雲一個箭步上前，一把將黑綢巾裹住孟小竹的眼睛，然後狠狠一捆，將她拉回艙裡：“一頭死豬而已，鬼叫個什麼！要不是已經在江中間了，保準讓你滾回去！”
船身又是一陣晃盪，古寒雲將她按在船凳上：“坐好！等下翻到河裡怪不得別人！”
古寒雲說完要走，不料衣襬被孟小竹拽住：“真……真的是死豬？”
古寒雲翻了個白眼：“嗯！”
“可我……看到了腳……腳趾~”
“現在是夏天，這麼大的河裡有一兩個死人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