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之間,人都跑光了。
屋裡只剩下一個跑不動的孟小竹。
事故總讓人難以心安。雖是素不相識的陌生人,也希望他們平安。孟小竹慢慢下床,拿了床邊當手杖的樹棍子艱難下床,慢慢走到院邊上眺望。
然而,被房子擋了,什麼也看不見。
只聽到左邊大概一進左天階外牆的地方人們吵吵嚷嚷,急著救人。
“小心小心!”
“輕一點,石春還在下面!”
古寒雲一行人跑來:“壓了幾個?”
周松林:“回公子,六個。拆舊牆的時候,不想整排倒了。”
何叔見古寒雲要上前檢視,連忙伸手拉他:“公子,你站遠一些。這牆既然會倒,說不定這下面地基已經不穩了。”
問心聽了,站出來朗聲向眾人道:“除了救人的,大家都散遠一點!以防著二次倒塌!”
人們紛紛後退,耙哥與何棹何楫兩兄弟小心上前,何叔又點了幾個人身手好的舊僕與幾個精壯的工匠一起救人,問心和無愧也加入其中。
古寒雲和何叔心急,均想上前救人。一個被沈行舟拉住,一個被梅落先生拉住:“哎呀,你們兩個就不要湊熱鬧了!等下你倆再有個好歹,豈不亂套了?!站這邊來指揮!”
於是兩人換了個高一點能看得清前方坍塌的位置,招呼著營救人員行事。圍觀的人們也遠遠瞧著,紛紛關注著,提醒營救的人注意石頭滾落。
有人刨土,有人剷土,有人抬石頭,再一些人負責抱抬傷者。
大約費了一柱香的功夫,才將所埋之人全數救出來。
兩個輕微擦傷,一個手斷了,一個腿斷了,一個肋骨和腿都斷了。最後救出來的,正是那個叫石春的匠人。人雖然救出來了,但全身多處骨折,肚子已經被壓扁了,七竅流血不止,不行了。
阿西婭過去檢查之後,向古寒雲輕輕搖了搖頭。
“嗚~~春哥!”
一個少年衝破人群奔了過來,抱著石春悲痛大哭。
心軟的看了,跟著抹淚。
問心走到古寒雲身邊小聲道:“他是石春的侄子,石燕。”
古寒雲對周松林道:“工坊騰出一間來,先安頓傷者。耙哥,先把人弄過去。”
“是,公子!”
周松林喊了幾個人去收拾安置傷員的房子,阿西婭叮囑:“現在天氣漸熱,要選通風好的房間,弄乾淨些,避免傷口惡化!”
周松林:“明白!”
語畢,便帶著人走了。
古寒雲又對呂德勝說:“再騰一間安置石春,既然來了我們古家,便是古家人。先把人清理乾淨,再到庫房領布做套壽衣。如何安葬,晚些時間商量後再做決定。山莊裡,除了石燕,他還有其他親人嗎?”
呂德勝:“沒有了。”
“安頓好後,叫石燕到我房裡來。”古寒雲說。
呂德勝:“是。”
“問心,你找幾個人檢查一圈山莊地基,看哪裡還有問題的,用紅布條做標示,以防再次倒塌傷人。”
問心領命便去了。古寒雲又對何叔等人道:“何棹,修繕的工事先停一下,採石、採土、燒瓦這些繼續。暫時沒有作工的人,交給何輯去安排。”
何棹一拱手:“是,公子!”
古寒雲轉身:“何叔,我們回房商量一下這事怎麼處理。”
何叔轉身向大家:“此處大家暫時不要再靠近,按公子說的去做事!無論石春還是受傷的兄弟們,我們都會安排好的,絕不虧待任何一個為古家出力的人!大家不要擔心!”
雖然如此,但畢竟死了人,大家心裡罩上了一層陰霾,個個皆情緒低迷,變得寡語。這古家人丁稀少但財力頗豐,卻不知什麼原因府郡州縣不住,偏生跑到這深山野地來修這祖屋,叫人好生迷惑。
現下院牆坍塌,便有人懷疑有地下有暗室,興許古家先人在此藏了寶,古寒雲回到這裡,是為祖上的寶藏而來。人群中便有幾個悄悄在遞眼色,也有人小聲議論。
古寒雲幼年便開始馴獸,耳力過人。
那些背後的議論,盡數傳入他耳中,他不自覺眉心皺了一皺。
無愧見了,肅臉向眾人道:“此次院牆倒塌事故純屬意外,大家勿要胡亂猜測,做些無中生有的事來。各位來我們莊上做事,一求財,二求平安。這山谷久無人居住,應有不少危險的地方,同時山中野獸橫行,不管是做工還是種地,又或者閒時林中逛逛,都要注意安全。”
“我們自然也會想辦法儘量把這些危險減少,但老話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所以,萬望大家以後做事仍要多加小心些,平安最重要!各位盡心盡力,古家不會虧待你們!”
無愧話說完,私語漸止。
阿西婭帶著兩個丫鬟跟著傷員去了前莊,古謹治和燈草兩個也跟了上去。萱草陪著纓婆婆坐在臺階上緩神,古寒雲轉身看見,來扶她:“婆婆還是回去歇著吧,我們會處理好的。”
纓婆婆拍拍他的手:“我沒事,你去忙你的吧!記住,切忌浮躁。”
古寒雲:“我知道的。萱草,帶婆婆回去。”
萱草一服:“是,公子!”
“走吧,婆婆。我們回去剪鞋樣兒。”
纓婆婆沒說什麼,在萱草攙扶下往中堂走。
何棹拿了名冊來點了二十幾個人給何楫,何楫便領著人下地幹活。除了周松林和呂德勝點走的,何楫領走的,還剩下三十多個,停了修繕院牆的事,改去整理莊頂的房子。
古寒雲見匠人奴僕都走光了,便回中堂。
須儘快商量對策出來。一是安人心,二是天氣熱屍體放久了會臭。
走到中堂院前臺階上,見到孟小竹拄著木杖站在院角看那叢初開的建蘭。聽到腳步聲,回頭剛要說話,見是古寒雲在前頭,話又含回口中,默立不語。
古寒雲瞟他一眼,步履不停,走了。
何叔心裡想著事,什麼也沒看見,也過了。
梅落先生看到她,微微點了點頭,算打招呼。
只有沈行舟對她道:“結果還不算太糟糕,六個救到五個。”
走到大門口的古寒雲聞言回頭,皺眉道:“你跟她說這些做什麼?”
沈行舟並不在意,向孟小竹揮了揮手,往屋裡走。邊走邊向古寒雲道:“我看孟姑娘也是性情中人,腿上明明有傷,卻站在院邊等,必是掛心被埋工匠們的安危。若不跟她說,怕是要坐立難安了。”
“你怎知她不是幸災樂禍?”
古寒雲已然坐下,端了茶杯喝了一口。
沈行舟不敢苟同:“你這便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你才見過她幾面?!便我是小人她是君子了?”古寒雲很是不服氣:“莫非……,你原本就叫沈滄瀾?”
“你……”
沈滄瀾是什麼人,沈行舟早已從萱草口中得知。
“怎麼?你認識我多久?你認識她多久?現在竟然懷疑起我來了?”
何叔雙手向下按了按,示意二人停一停:“這些現在都不重要,要趕緊想想看怎麼安置石春更為妥當。雖然我們怎麼處理工匠僕役們都沒話說,但時逢亂世,我們根基未固,正是用人之際,還是穩妥些比較好。”
“寒雲任性了。”古寒雲馬上自我檢討。
沈行舟看他一眼,一副自己罪孽深重的樣子。
他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你還是我認識的寒雲公子嗎?怎麼一股子老頭子氣?!”
何叔趕緊道:“行舟公子勿要說笑,公子少年英才,正是意氣風發的年齡。只是經過多番坎坷,安身立命更為慎重而已,這可是難得當大任的品質。”
沈行舟瞧了何秋帆幾秒,笑了:“你說是就是嘍!好了,咱們說說石春吧!若是運回老家落葉歸根,別說路途遙遠困難重重,怕是半路上就要化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