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草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道:“天快黑了,我們回山莊吧!”
“你們回去吧!我決定了,就睡這裡。”沈行舟坐上了床。
古謹治臉色難看,提醒道:“這是女人的房間。”
沈行舟乾脆躺下:“你們不是說她還未曾在這床上睡過嘛!現在她那個樣子,能不能活不好說,但短時間內肯定不會回這裡來睡了。現在山莊人多床少,此間空著,豈不浪費?”
“你一個人睡這裡,不會害怕?”燈草問。
沈行舟:“笑話!我一個大男人行得正坐得端,有什麼好怕的?你應該回去問問你們家公子,把人家一個姑娘安置在這裡,有沒有想過人家姑娘會害怕?”
古謹治:“你到底跟誰一夥兒的?”
沈行舟偏頭:“怎麼?對付一個姑娘,還要結黨欺負?”
“誰欺負她了?!”
古謹治有些生氣:“算了,不跟你說。你愛睡這裡就睡這裡吧!還省得晚上跟我和燈草擠!燈草,我們走!”
沈行舟懶懶地擺擺手,拖著懶懶的聲音:“小公子慢走!”
兩小子出門來,燈草撿起院中的給牲畜用水的木桶上的扁擔,穿過木桶提手上的麻繩,擰著走與古謹治一起出了園門:“若那個孟小竹真是因為落難流亡至此,那倒也算有些無辜了。”
“亂世之中,受難之人誰不無辜?”
古謹治並不因此有愧疚之心:“若她此番撿不回命來,也是她的命數。再說了,我阿媽對她已經很好了,她自己若是不跑,也不會落得現在這下場。叔叔雖然兇,到底也沒對他做過什麼過分的事。真要怨,只能怨她自己。”
二人走到莊門口,碰到問心無愧和萱草採藥回來。古謹治瞧著無愧肩上扛的一捆藥草,有甘草、艾草、吳茱萸、杉枝、桑葉、幾塊樹皮和一個野蜂房,問心手上一把金銀花藤,萱草手上一把桅子花。
日落西山,工匠們已收工,差不多都在院中歇息。有的在洗漱,有的在聊天,有的拿燒黑的竹枝在地上畫了棋盤,石子兒當棋子在下五子棋,旁邊圍了一圈人。見到他們進來,紛紛打招呼。
有人跑過來:“無愧公子,我幫你拿!”
無愧一偏:“感謝!我拿上去就可以了。”
那人伸手捧了個空,有些尷尬。
問心笑著拍他肩膀一下,打圓場:“不重不重,下次抬重東西的時候再請你幫忙!”
那人笑了一下:“若有需要,公子隨時叫我!”
就說話的功夫,無愧已經扛著草藥捆子跑進了中堂,直奔廚房裡。廚房裡,兩大鍋水燒得滾開。
無愧將草藥捆放地上,問燒水的鴻泰:“要洗一下嗎?”
鴻泰:“不用,反正煮過之後要用布過濾的。只是要拿刀宰短一些,好放。鴻飛——”
他扯著脖子往外面喊,無愧連忙阻止:“我來!”
說著抽出腰間佩劍,對著草藥捆唰唰唰揮了幾下,那草藥捆便散開來,同時被砍成了可以入鍋的短截。
鴻泰一笑:“原來你這劍還能這麼用!”
無愧:“孟姑娘醒了嗎?”
鴻泰抱了草藥入鍋,搖頭:“哪有那麼快。大少奶奶給她包紮好後,玉英嫂子和玉卿嫂子正給她清洗呢!說是血浸到頭髮裡都結成塊了,不先清理乾淨,藥浴不能發揮最大的作用。失血過多,大少奶奶也沒有十成的把握。”
無愧聽了,恨自己此刻不是女兒身,不能上手幫忙。
“那你忙著,我去看看公子。”
鴻泰:“你不先洗洗?”
“我洗冷水就可以了。”無愧說著,悶頭出了門。
問心進來,看到藥已入了鍋,將手中的金銀花藤交給鴻泰:“這個也放進去!”
鴻泰接了,道:“你哥看起來很是自責。要是孟姑娘醒不來,此事怕要成他心結。”
問心全不在意:“沒事!那女的肯定能醒!我看她呀,命硬得很!”
鴻泰笑:“那敢情好!問心公子,你要洗個熱水澡嗎?”
問心手一擺:“不用!洗什麼熱水澡,浪費柴火!這天悶熱我去潭子裡泡泡,順便給你摸條魚回來!”
鴻泰:“真的哦?”
問心:“自然是真的!”
等問心泡潭子回來,卻見無愧提著滾燙的藥水桶往古寒雲房間裡擰。
心中嚇一大跳,追上去問:“那女的真放公子房間去了???”
無愧看他一眼,仍提著藥水桶往裡走:“人家姑娘有名有姓,別這麼叫,不尊重人。”
“不是吧!成何體統!”問心先急了:“公子他同意了?你你你,就這樣進去???”
“我同意什麼了?”古寒雲懶懶的聲音響起。
問心站在門口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急得臉都紅了。
無愧回頭看他:“想進來就進來!”
問心抓耳撓腮:“這……不太合適吧!”
無愧將藥水倒入洗澡桶,又倒了一桶冷水衝兌,試了試水溫之後才向古寒雲道:“公子,可以了。”
“好,你也趕緊去洗洗,脖子上都長包了。”古寒雲道。
無愧擰著兩隻大桶出來,問心看他脖子,又嚇了一跳:“你這是被八角釘叮了?”
無愧嗯了一聲,就往外走。
問心指指屋裡,吞了吞口水,不可置信地問:“那女的……真的在裡面?”
“一天到晚都想什麼呢!”無愧白他一眼:“是公子昨夜受了風寒,身子有些發燙。剛好有藥湯,便也泡上一泡。”
問心聞言,鬆了一口氣:“原來如此。啊,公子也病了?”
無愧搖搖頭:“趕緊進去守著,看看公子有什麼需要,泡好後把他安頓好。水不燙了就趕緊起來,不能再受寒了。我洗好澡還要去看何叔,山莊今又多幾十號人,何叔一病,何棹何楫肯定安排不過來,公子急著呢!我得去幫忙。”
“啊?!哦!”問心聽了他這番話,趕緊往古寒雲屋裡跑。
而另一側的廂房裡,玉英嫂子和玉卿嫂子一人扶著孟小竹的身子,一人正在給她擦拭。頭髮已經清理乾淨用棉布包著,浴桶邊一盆火炭紅旺旺地燒著,盆上架著一支瓦罐,罐里正煲著藥汁。
“咦?原來這是個胎記呢!”突然,玉卿訝然道。
玉英:“什麼?”
“你看,這個!”玉卿指著孟小竹右肩膀上一個暗紅色月牙形印子道:“上次給她洗的時候屋裡光線暗,我還以為是個傷疤,原來不是。”
玉英聞言,伸頭來看,也咦了一聲,道:“這胎記倒是特別得很,如此規整,像一彎月牙。”
“你這麼一說,還真是!”
“你們在說什麼?”
纓婆婆的聲音在門口響起,玉英嫂子和玉卿嫂子扭頭,看到纓婆婆被萱草牽著,急急地推門進來。
玉卿:“婆婆睡好了?”
纓婆婆臉色嚴肅:“你們剛剛說什麼?”
玉英道:“我們在說,孟姑娘的肩膀上這個胎記好特別,規規整整的,像一彎月牙。”
纓婆婆聽了,顯得有些著急。對萱草道:“快,扶我過去看看!”
“怎麼了?”
玉英嫂子和玉卿嫂子面面相覷,不知有何問題。
纓婆婆沒有回答,搶了兩步過來,便扒著孟小竹後肩看。果然一個月牙形胎記清清楚楚地長在她的肩膀上,纓婆婆臉上迷茫了片刻,才喃喃道:“難怪這孩子會出現在這山谷裡。”
玉英嫂子和玉卿嫂子不解:“婆婆,這胎記,有什麼說法嗎?”
纓婆婆:“自然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