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中午做什麼?”
“吃火鍋!芋頭、紅薯、洋芋,咚咚咚切成小坨坨,骨頭湯一煮,再加上大白菜!油碟一配,完事!”
孟小竹說得洋洋得意,古寒雲忍俊不禁:“你倒是會偷工減料!那明天早餐我們又準備什麼?”
“他們做餃子,我們就包抄手呀!麻辣的!”
“大清早吃麻辣?”
“暖乎乎!”
“其實我最擔心的是我們晚上沒得吃!”古寒雲說出自已的擔憂。
孟小竹拿著大大小小的竹片搭“房子”,已經搭了四層高:“不會,至少鶯兒會做。再怎麼也是當過『圓夢樓』老闆嘛!肯定不會差!”
她回頭問古寒雲:“問心不會做飯嗎?”
古寒雲道:“露縮荒野的時候他或許能烤個雞兔魚什麼的,也能找野果子吃。但正經做飯他手有毒,就算做個涼拌菜,也不是鹽多了就是醋多了。總之四個字——難以下嚥!”
“哎喲,我還是勸勸鶯兒吧!別在他身上浪費時間了。”孟小竹嘆道。
古寒雲笑:“哪有那麼嚴重。在山莊里根本不用做,在外面找個廚子就行了。”
“我看鶯兒差不多快心灰意冷了。”又想起一事:“不對呀,他冰糖葫蘆做得不錯!”
古寒雲笑道:“那你是不知道他浪費了多少糖和山楂才練出來的!”
“那說明只要下功夫,還是可以學得會的嘛!”
孟小竹繼續拼她的房子,那房子是個吊腳樓。
古寒雲看了沿江的吊腳樓甚是心動,想在瑪裡渃星溪水流經的地方建這樣的房子。
山莊人數逐日增加,除了每年收的一百多玄衣衛,已成年的男女也已婚配,新生的幼兒日漸增多。而且,工坊也要擴大,山莊,開始顯得擁擠。
所以,林子裡想建傣家竹樓,溪水邊再建吊腳樓,把人多的家庭分出去住。
“昨夜鶯兒要是真掉下去了,問心這輩子怕是不用活了。幸好~”
古寒雲皺著眉頭道。
“他心裡到底對鶯兒是個什麼態度?你和無愧找時間好好跟他聊聊。我支援鶯兒爭取自已的幸福,但我不希望她竹籃子打水一場空。如果注意沒有結果,當斷則斷,轉移重心吧!”
孟小竹放下手中的竹片,坐得端端正正,慎重其事地對古寒雲說。
“好!晚上你約芙蕖和鶯兒過來聊天,我去找他們兩個喝酒!”
“嗯。”
晚上,快到晚飯的點兒了,鶯兒和問心依然在各做各的事,沒有任何動靜。被剪斷袖子的已經洗乾淨接好,繡了一圈梨花枝,看不出來斷過,卻顯得過於特別。
為什麼繡的是梨花枝呢?
問心手握釣竿,卻望著竹竿上晾著的衣服心中納悶。
晚飯時間。
除了廚房的飯菜,飯桌上多了兩樣——六粒鹹鴨蛋和一碟油炸花生米。
“太敷衍了!你們這也太敷衍了!”
孟小竹強烈譴責。
問心:“你中午的火鍋也好不到哪兒去!”
“那我樣數多啊!你們也吃飽吃好了呀!”她據理力爭。
問心拿了兩個鹹鴨蛋到她面前:“夠你吃一大碗飯了!”
“相公!”
孟小竹放下筷子,生氣瞪著那兩個鹹鴨蛋喊古寒雲。古寒雲伸手打了問心一下,把那兩個鹹鴨蛋還給他,然後給自家娘子夾了塊雞翅膀:“我們吃雞翅膀!”
“你們今天晚上洗碗!”
孟小竹指著問心和鶯兒道。
“洗就洗!”
問心根本不在乎。
晚上,孟小竹、鶯兒和芙蕖在第二艘船上閒聊。
孟小竹對芙蕖說:“我沒去過北方,聽說你來自長白山,你跟我們說說,天池有沒有水怪?我們那個年代有人說在天池看到水怪,比恐龍還大!到底有沒有?”
芙蕖:“恐龍是什麼?”
孟小竹:“史前生物的一種,體型巨大,自有人類起就已經滅絕了。”
芙蕖:“你知道的真多,難怪古莊主喜歡你。”
“無愧也很喜歡你呀!”孟小竹抓住她的話尾巴倒嗆一句,然後問:“有嗎?水怪。”
“我反正沒見過,”芙蕖說:“那就是一個火山口,沒有任何人和動物能夠生存,沒有魚也沒有蟲子。據我父親說,萬曆二十五年那裡還噴過火,場面十分嚇人。火噴出時泥水也隨之噴湧而出,皆似炭火一般猩紅滾燙,如何還能活物?”
“長白山好玩嗎?你跟我們說說!”
“和冬天的峨月山莊一樣,春天雪化之後也會有很多山花,但沒有瑪裡渃星多,也沒有那麼暖和,夏天也不熱……”
她們這船閒聊,古寒雲他們三個在後面船上喝酒。
剛好就著鶯兒炒的那碟油炸花生米,再加一捧帶殼的生花生。
“你和芙蕖怎麼樣了?難不成你還真要送她回長白山啊?我們可等不了你!再說,她長白山上可沒人了。”
古寒雲剝著花生開門見山。
無愧看著用心剝著柚子的問心,道:“我找機會跟她說。反正我們至少還有一個月才能到北京。”
“你呢?要和鶯兒犟到什麼時候去?!”
古寒雲拿花生殼打問心。
問心抬頭:“我們能聊天別的嗎?比如,要不要在北京城裡逗留一段時間,瞭解一下清廷到底是個什麼情況?若真如孟小竹所說,什麼康熙、雍正、乾隆,那我們現在做的這些……”
無愧道:“不管後世如何,我們該拼的還是要拼,坐以待斃,不戰而降都不應是我輩所為。萬一能抗到治兒和青禾長大呢?她不也說她原來並不知道有南明麼?”
古寒雲點頭:“對外抗清是肯定的。但也如小竹所言,我們也要有一定的心理準備。我的想法是,不管外面的世道如何,我們峨月山莊,一定要穩步發展,以保障所有人最後的退路。”
“另外,她說……我們現在的狀況是吃大鍋飯。並說大鍋飯吃久了會養出一些懶人,所以要根據人的付出來對應獲取成果。幹得好和幹得差的不應該是同等待遇。所以,我覺得還是要對山莊的人做更詳細的分級。要避免懶人和投機者出現,鼓勵他們努力會獲得更多。”
無愧點頭:“我同意。另外,玄衣衛我們也可以做分級考核。有能力闖蕩江湖了,就要把他們放出山來實踐。先跟著各商號跑,再去做其他的。若是屢次考核不過的,要麼去耙哥的運輸隊,要麼交給呂德勝打雜。”
古寒雲明明要搞清楚問心和鶯兒的事的,結果聊著聊著,便全聊到公事上去了。
船停在河灣裡,穩穩當當。
這裡不但水質清澈,而且還長了許多水草。耙哥他們不但下船撒了漁網,還靠水邊下了好幾個蝦籠。
三人酒喝了三壺,花生殼剝了一堆,柑兒皮也扔了一桌,最後還叫廚房加了盤臘豬耳朵和豬肝!
一直聊到深夜,三個皆暈暈乎乎。古寒雲猛然想起任務,再聽前船動靜,已經悄無聲息。看來鶯兒已在前面睡了。他看問心,見他剝了一大盤柚子肉卻放在一邊,道:“喉嚨幹,拿過來我們吃點!”
結果問心一人給他們一片,算是給了。
無愧和古寒雲相視一眼,皆舉著手頭的柚肉問:“一片?”
“那我再剝一個。”問心伸手,從後面筐子裡又拿起一個柚子來,準備開剝。
“不是,你什麼意思?”
古寒雲指著剝好的柚子肉問。
問心想了想,把盤子端過來,但不情願的表情再明顯不過。
無愧:“給鶯兒剝的?”
問心不語。
古寒雲一愣,笑出聲來:“你可真行!算了算了,不吃你的,怕吃了肚子疼!拿開拿開!我和小竹真是瞎擔心一場!好了,洗洗睡吧!不早了!”
次日回到孟小竹身邊:“不用操心了,遲早的事。”
“真的?”孟小竹驚喜。
古寒雲便把昨夜柚子肉之事講給她聽。又問:“麻辣抄手還包嗎?”
“包!相公不用動手!我找鶯兒同我一起包!”孟小竹說著跑掉了。
古寒雲扭頭,看到艙門邊掛著幾隻新做的繡球,拔了拔,笑著坐下準備煮茶,卻聽到孟小竹興奮的尖叫聲傳來。
他走到船舷邊一望,原來是耙哥他們把漁網和蝦籠收回來了。
不用看網,光聽孟小竹的尖叫聲,就知道一定大獲豐收了。
“芙蕖,快來!”
她回頭喊。
芙蕖奔了過去,與她和鶯兒一起動手,要幫忙逮魚。
耙哥:“站遠點!站遠點!等下碰到你們身上一身腥臭!”
結果孟小竹根本不聽,抓住一條紅鰭金肚的大鯉魚就遠遠向古寒雲獻寶:“你看!好大一條!”
話一落,魚一擺,眾人眼看著魚從孟小竹手中滑脫,就要落到江裡去!
齊聲驚呼:“哎呦!”
不料芙蕖一撲,將魚抱了個結實!
眾人傻住。
美人抱個大鯉魚,場面既美又滑稽。想笑又不好笑出來,全都怔怔地看著她。
她卻一臉歡喜,向孟小竹道:“抓住了!”
孟小竹和鶯兒噗嗤一聲笑出聲,向她道:“快放水艙裡!別讓它再跑了!”
芙蕖抱著魚往水艙一丟,那魚便重獲自由,在水裡游來游去,特別歡暢。
芙蕖回頭對孟小竹說:“好有成就感!”
孟小竹呵呵一笑:“是吧?那你多逮幾條。”
因為弄魚去了,早餐遲遲沒吃上。空閒的人都在幫忙,有魚有蝦有泥鰍。
所有人都很高興。
“這些魚蝦夠吃幾天了!”
“若炸好放罐子裡封存,可以吃好久呢!”
“那還是新鮮的更好吃!”
一聲銅鑼敲響,各船起錨。篙竿入水,將船撐離淺水區。一片片風帆升起,一艘艘木船起航。迎風破浪,向東而行。當江域風光已不再新鮮,孟小竹等人開始專注於自已的事情。
厚厚的圖紙一張一張被孟小竹畫了出來,並標註好各部件的、尺寸、材質和所需用量。
古寒雲開始認真檢視所有的裝貨明細,並做出拋售計劃及人員安排。
無愧反覆清點和整理著隨行所需的物品和細軟,以確保北京之行順利。
問心一直帶著護衛們練武、巡船,並時刻關注兩岸情況,保船隊安全。
鶯兒算是體力上最辛苦的。她一直在不停地給三條船擦桌子板凳、門窗櫃檯。不然就是洗啊曬的。衣服、被套,床帳,逢天晴就洗,洗了就曬成一片,很是壯觀。
但船到江南,已是十月初,天已經冷了。
每次洗完晾完,問心便看到鶯兒一雙手都凍紅了。
船上不比山莊,自從山洞炸穿第二年就把竹管子包了棉,峨月山莊冬天一直有熱水用。船上雖有做飯的柴火,但十分金貴,不好燒水洗衣。大家都是冷水洗,河裡漂。
到了鎮江,耙哥把夔州那邊接的府衙大人的私貨運去杭州,古寒雲等人上岸,盤下一個院子,一個商鋪。留一船貨給新商號,其餘六船貨尋買主拋掉。
等耙哥從杭州回來時,除了要北上的船,其餘全數清艙,只剩空船了。
“價格如何?”耙哥問。
問心道:“我們原本還擔心賣不掉,結果根本不夠瞧。沒想到這邊貿易商人如此之多!需求如此巨大!可惜了開始那兩船貨,賤賣了!更讓人意外的是,敘州府的雜糧酒居然十分搶手!我感覺這酒運了這麼遠,好像比我們提貨之時香了很多,不知是何道理?”
“遠香近臭嘛!”
“哈哈哈哈……”
“那……這些船和水手們怎麼處理?”耙哥問。
“賣了換大船吧!你們回來的時候,也可以從海上回。”芙蕖說。
古寒雲和問心看無愧。
無愧對芙蕖道:“我們回程不走水路了。”
芙蕖一愣,哦了一聲,沒再說話。
古寒雲道:“船留給鎮江的商號,賣或留他們說了算。這裡貿易量大,或許一條船隻並不夠用。若是不需要這麼多,賣得銀錢,便作備用金。一船水手跟我們北上,其餘的一半留在鎮江,一半回去南京。商號開張需要大量人手,這裡往來的人多且複雜,我們的人少了怕是辦不成事。至於分配,就抓鬮決定吧!”
於是大家一起,在院子裡抓鬮,把人員分配完成。
廚房做了一頓鮮菜大餐吃了,住了一夜,第二天在碼頭分道揚鑣。
鶯兒卻不想走了,搓著衣袖低頭道:“我……想留在這裡。”
“不行!”
雖然所有人都說了這兩個字,但眾人卻把目光投向了問心。
因為他也說了。
“你父親就你一個女兒,我們把你帶出來,肯定要帶你回去的。”問心說。
鶯兒道:“我又不是不回去,等明年過年我和楊青他們一起回去。”
“休想!”
問心拉著她就將人拖上了船。
“……”
眾人張大了嘴巴。
“這娃兒,有點野蠻了哈~”
耙哥笑笑,跟著上了船。
眾人抬抬眉,也相繼上了船。
一船北,四船向西。各自拔錨起航,揮手道保重。
此時已是初冬,十月中旬。
古寒雲等人離開峨月山莊,兩個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