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不知道還有南明，但無論如何他也堅持不了多少年。所以，我覺得你們都要做好心理準備，到時候別太傷心失望！”

“皇太極之後，是順治、康熙、雍政、乾隆，就是愛新覺羅·福臨，愛新覺羅·玄燁，愛新覺羅·胤禛，愛新覺羅·弘曆，會創造出一個滿清盛世，這是我們那個年代隨便看個電視劇都能知曉的。”

“久盛必衰，大清國統治也不足300年。你們生在戰亂之中，而我生在一個盛世的開端。就是這麼個情況！歷史的車輪滾滾，擋不住的！”

看了三峽風光，遊了白帝城，去了張飛廟。離開夔州下行，是第二天下午。

九船再次相連，這次用的是鏵口形並排法，以減輕危險係數。畢竟，平湖是三百多年後的事，眼下仍是江流湍急。古寒雲和問心的船被包在了船隊中間，風帆齊升，捆成一艘更大的船。

船行在江中，沒有外人在，不擔心隔牆有耳，孟小竹坐在甲板上給古寒雲他們大吹特吹。

芙蕖首次聽她說起這些，既生氣又好奇。

“你竟敢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

“那又如何？”

孟小竹丟了顆花生米到嘴裡，然後又吃了一瓣柑兒。

芙蕖拿她毫無辦法，抽出劍來：“你再敢亂講，我就對你不客氣！”

孟小竹躲到古寒雲身後，伸出頭來：“我怕你喲！”

古寒雲背手拍她屁股一下：“休要調皮！”

無愧把芙蕖的劍收起來，讓她重新坐下：“這裡沒有外人，你就當她是個說書的就行了，看她能吹多久！”

孟小竹鑽出來，重新坐下道：“那我能吹到你們抵達京城！”

問心盤腿磕著瓜子兒，道：“繼續！”

鶯兒從爐子裡扒出一個烤紅薯來，遞給她：“不如你再給我們唱唱你那邊的歌兒？”

孟小竹接過紅薯，有點燙，扔到了甲板上。蹲起來：“你們都喜歡看戲，我給你們唱段戲如何？”

“你還會唱戲？”

問心不信，古寒雲也表示懷疑。

無愧已經準備好接受荼毒了，只有鶯兒興致勃勃。

孟小竹清了清嗓子，雙手往古寒雲肩上一放，給了他一個甜蜜的笑，然後開唱：“為救李郎離家園，誰料皇榜中狀元。中狀元，著紅袍，帽插宮花好哇，好新鮮哪~”

“好聽！”

鶯兒十分捧場，拍手叫好！

“這叫黃梅戲！安徽的！我們那個年代，流行號召女性站起來，所以有很多講述女性的歌曲、戲劇、電視電影，很多！比如花木蘭、武則天、慈嬉太后、大玉兒，就是孝莊皇后，穆桂英，祝英臺，小白菜，等等等等！”

“可以了！”古寒雲說。

再說下去，鶯兒都要造反了！

結果，孟小竹下一句就是：“鶯兒，不要怕，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不要畏畏縮縮的！你上學是來不及了，但經商還是可以的。假以時日，未必不能當個功成名就的女富豪！我跟你講，到時候銀子扔出去，保證一大堆美男隨你挑！”

鶯兒：“好！”

“夠了哦！”古寒雲看問心臉都黑了，拿手肘撞了撞她：“還是講故事吧！”

“好啊，我就給你們講一個……”

“你們慢慢聊，我去睡一會兒。”

問心站起來，走了。

孟小竹瞥他一眼：“這人真是沒勁！”

突然，風中傳來一陣嬰兒啼哭聲，處於興奮之中的孟小竹一怔，蔫了：“青禾……”

古寒雲扭頭一看，是不遠處的另一艘船上傳來的。那船上一個女子抱著一個幾個月大的嬰兒，正在換尿布。

“青禾……”孟小竹眼淚汪汪。

古寒雲將她抱在懷裡，親了親額頭安慰：“大哥他們會把青禾照顧好的。”

無愧和芙蕖相視一眼，幾乎同時站起來對鶯兒道：“我們回船了。”

鶯兒站起來：“好。”

鶯兒也往後船走去，走到船尾看到江中水流洶湧有些害怕，不敢跨過去，於是站在船尾發呆。來時，都是問心把她帶過來的。

“啾——”

突然，船頭打了一聲口哨。是古寒雲。

哨音落下，問心出現在後面的船頭。他腳尖一點，踏過來將鶯兒帶了回去。

“謝謝！”

鶯兒道了聲謝，回艙拿了針線簍子出來，坐在甲板上低頭給孟小竹和古寒雲做荷包和香囊。

問心站在旁邊看了一陣，回了內艙。

不一會兒，一隻鴿子從古寒雲船上飛出，順江往西而去。

兩天後的傍晚，船至荊州碼頭。

有了夔州的經歷，不缷貨的船隻不再靠岸，而是在下游河灣休憩等著。古寒雲和問心跟著缷貨船上了岸，無愧與三名女子留在船隊的船上。

第二天下午，裝好貨的船與船隊匯合。

只是，問心右邊胳膊受了傷。

“鶯兒，給他包紮一下。”

古寒雲道。

“是！莊主。”

鶯兒回艙去找藥箱。

問心走到艙裡，坐在凳子上揭著傷口被血漬粘住的布料。鶯兒提著藥箱過來，正要動手，問心道：“把藥和紗布給我就可以了。”

鶯兒頓住，拿起剪刀一把將他袖子剪了！

問心抬頭：“你……”

鶯兒：“擋著不好包紮！”

鶯兒迅速地為問心處理好傷口，整個過程中，問心都一言不發。包紮完後，問心道了聲謝。

鶯兒：“不客氣。”

她轉身而去。問心目送她離去的背影，空氣裡還殘留著她身上的淡淡玉蘭花香。

他靜靜地坐在那裡，有那麼一刻，彷彿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終於，問心回過神來深深地吸了口氣，緩緩轉身回到自已的艙房換衣服。

他隨意拿起一件袍子披在身上，然後慢慢繫好腰帶，整個過程顯得有些笨拙。

換好裝後，問心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地望著艙頂的木板，思緒早已飄向了遠方，飄到了十八歲那年的江南秋雨中……

夜幕降臨，船隊繼續沿著江河前行。

“吃夜飯嘍！”

艙外有人喊。

問心睜開眼睛，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自已竟然睡著了。

他整理了一下自已，推開艙門走到甲板上，看到鶯兒仍然在低頭縫著。

“天都黑了還縫什麼，小心眼睛瞎……”

他看清了鶯兒手中之物，是被她剪斷袖子的衣服。

“壞了就壞了，反正也穿了好幾年了。”他說。

鶯兒並不答他，站起來抱著針線籃子走了。等她再回來時，兩手空空。

問心伸手，她卻沒有把手交給他。

她提起裙襬抬起腳，猶豫了一下，跳向前面的船尾。雖然險些摔倒，但還好，落在了前面的船上。

然後，頭也不回地往船頭走去。

問心由緊張到放鬆，繼而抬腿一跨，過了船。

用餐氣氛有些微妙。

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

孟小竹看看芙蕖和無愧，又看看鶯兒和問心，最後對古寒雲：“下一站要不還是不上貨了吧？咱們趕路呢，哪能一下子賣出8船貨去？若到了江南賣不完，難道還要帶著上京？”

荊州沒有官府使壞，卻有惡霸想吞貨。

惡鬥一場，勉強保全物品。

只是那些人窮兇惡極，玩命打法。問心為救一個突然闖進打鬥場所的小孩受傷。

那孩子全身破爛，像是餓了很久，看到散落一地的魚糕，衝進來撿。

結果貨箱在他身後倒塌，他卻渾然不知。問心撲過去救，惡徒背後給他來一刀。閃避不及，胳膊上劃了條口子。

無愧：“下站嶽州，缷貨加人手。”

古寒雲點頭，握住孟小竹的手道：“再走走看。”

路途越遠，奇貨可居，他想把這條水路打通，為峨月山莊未來鋪路。一官一匪就讓他退縮的話，未來還怎麼走？

“你們……有沒有想過走海運？”

芙蕖突然開口。

“海運？我們雖然也出過海，但並沒有海運經驗。況且，我們的船應該也不適合海運。”

無愧分析道：“走海運的話，我們不但要換船，還需要另聘水手。另外，還有遇倭寇的風險。不受掌控的因素過多，不安全。”

“鬼子真是討厭！”孟小竹發了一句牢騷。

芙蕖沒有在意，問：“如果把這些船全部賣掉，能不能換一艘海上的大船？”

無愧道：“難講，不過我們的船新，換一艘舊船或許沒有太大難度。但，沒有必要。”

芙蕖有些失望。

她想走海運，走來時路，回長白山。

無愧扭頭看她，什麼都沒說，又低頭吃飯。芙蕖見他不高興了，不再說話，也低頭吃飯。

古寒雲和孟小竹相視一眼，又看問心和鶯兒。兩人從頭到尾都沒開口說一個字，一直埋頭吃著。

孟小竹抓抓腦袋，道：“咱們飯後打牌怎麼樣？玩真心話！”

居然沒有人響應她。古寒雲趕緊道：“好啊好啊！”

無愧：“你們要講真心話自已關起門來講就好了，何必還要打牌才講。”

“鶯兒？”孟小竹喊。

鶯兒把飯吃完，碗筷一放，面無表情地說：“我要是說真心話，怕是狗都不聽！”

眾人：“……”

“我吃好了，你們慢慢吃！”

她站起來就走。

孟小竹趕緊戳問心：“趕緊跟著，天都黑了，別落到河裡！”

“我還沒吃飽呢！”

問心說，坐著不動。

孟小竹拿起最大的碗，亂七八糟往裡裝了滿滿一缽，連同幾個糕點一起塞到問心手裡：“抱回去慢慢吃！”

問心：“……”

問心抱著碗剛走到船尾，就看到跨船的鶯兒啊喲一聲，身影一晃就落了下去。

冷汗嚇了一身，扔掉手中的碗問心撲過去時抓到鶯兒一隻手，那時的他感覺心臟都快停了！

一把將鶯兒扯上來抱過船，鶯兒身子抖得如篩糠。問心手一鬆，她整個人就捧著胸口癱到了船板上。

是真嚇著了。

問心想牽她起來都牽不起來。只好伸手一撈，將人抱進了船艙。

躲在貨箱中間趴著偷看的幾個人鬆了一口氣。孟小竹拍拍自已的胸口，道:“嚇死我了！看來他也不是塊石頭嘛！以後咱們還是各吃各的吧！要是吃個飯就把命丟了，那真的太冤枉了！”

古寒雲突然像獻寶似的對孟小竹說：“娘子，各吃各的有點難為灶工們，還會造成浪費。我倒是有一個主意！”

孟小竹聳聳眉毛，滿眼含笑湊近：“說來聽聽～”

古寒雲：“反正在這船上有的是時間。不如咱們三家。哦，是三條船，玩點新花樣，輪流做，好不好？”

“啊，這個主意好！老實說，我好像還沒吃過無愧和問心做的飯呢！無愧，明天早上我們就在你家吃哦！中午我家，晚上問心家！這樣也就省得鶯兒晚上的危險了。”

“弟妹，我們是一家人。”

無愧說。

孟小竹：“知道知道！既有大家，也有小家，還有國家！”

船隊廚師做早餐內容還是比較豐富的。包子、饅頭、各種糕點、各種餅，煮雞蛋、煎雞蛋、蒸紅薯、各種粥和小菜、麵條、粉條等。自已做，那可麻煩了。

於是，無愧說：“別都做吧？就每頓做一樣如何？”

孟小竹：“可以！但是要說好一條！得兩個人都參與，若只一個人做，那第二頓整頓的飯菜都要全包了，不但如此，還要洗碗！”

反正做飯又不是目的。

果然，無愧面帶難色。他並不想芙蕖的纖纖玉指沾了煙火與葷腥。

不料芙蕖道：“我沒問題。”

她只是想，受了峨月山莊的恩惠，她或許可以藉此機會回饋一二。

孟小竹好奇：“你會做什麼？”

芙蕖：“明天早上你們就知道了。”

次日清晨，孟小竹他們居然吃了上魚肉餡兒的餃子！簡直把孟小竹樂開了花：“哎喲，這個餃子也太好吃了一點！芙蕖，你真厲害！太好吃了！”

“那無愧，你做了什麼？”她問。

無愧：“魚是我釣的，肉餡是我剁的。”

“你沒有學著包嗎？”孟小竹問。

無愧臉上顯出不好意思來，用筷子撈起自已碗裡啥也不像的“餃子”來，道：“學了，在這裡。”

“哈哈哈哈……”

孟小竹笑得猖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