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上菜。”
劉禪對著外面喊了一句，隨後便將目光看向一旁的蘇辰，如同一個好奇寶寶一般，問道：“相父，您能夠仔細說說算計曹魏君臣的細節嗎？”
“朕特別想知道一些細節！”
蘇辰利用兩封書信差點讓魏國陷入動亂的事情早已傳開，幾乎所有人都對蘇辰這個計策津津樂道，劉禪也是特別感興趣。
哪怕已經從費禕那裡得到了儘可能多的情報，但他還是想親耳從眼前的蘇辰口中聽到，哪怕只是複述一遍。
李福等人也是紛紛將目光看向了蘇辰，每個人眼中都充滿了熱切，顯然，他們也都很感興趣。
蘇辰皺了皺眉，說道：“陛下，這陰謀算計終究是小道，無論再怎麼精妙絕倫也改變不了天下大勢，影響不了一國氣運，陛下切不可沉迷……”
在別人興頭上說這種煞風景的話很是討厭，但蘇辰也沒辦法，他之前的那一番說辭或許可以糊弄糊弄軍中那些將他當成神靈崇拜的人。
可這裡是蜀都，有識之士數不勝數，而且有不少是和諸葛亮不對付的。
想要用同樣的手段欺騙他們，難度不小！
既如此，那乾脆別說，大家都清淨！
“相父教訓的是。”
劉禪感覺有些遺憾，但也不敢反駁，至於其他人就更不敢提這茬了。
原本熱鬧的氣氛也因為蘇辰這話變得有些詭異，為了緩和氣氛，姜維主動提起了隴右之戰。
這場大戰之中蘇辰所使用得計策雖然沒有洛陽那條離間計精妙絕倫，但造成的影響卻是遠超之前的離間計，所以眾人也是逐漸被姜維吸引了注意力。
“唉，真是可惜了。”
一名將領聽完姜維的講述，不無遺憾道：“要不是孫權在背後捅刀子，我們明年就能夠繼續在隴右一帶用兵了。”
“要是運用得好，說不定能夠一口氣突破長安洛陽，佔據曹魏國都。”
周圍不少人也是紛紛表示贊同：
“江東上下都是一些鼠目寸光之輩，只顧眼前的利益，根本不明白誰才是真正的敵人。”
“依我看，不如趁此機會教訓教訓一下他們，也算是為先帝還有關將軍報仇了。”
“我贊同。”
“我也贊同。”
“……”
三國之中他們大漢的實力最差，一直以來都是低調做人，可他們這一次先後接連擊敗幾十萬曹魏精銳，這自信心也是上來了。
短短片刻功夫已經有幾十人同意，要求出兵教訓東吳。
如此一幕看得劉禪很是欣慰，這幫大臣的膝蓋總算是直起來了。
不過出兵這種事情還得聽聽相父的意見。
“相父，你看？”
“絕不能出兵。”
說話的不是蘇辰而是費禕，他起身向上方的劉禪說道：“陛下可能不瞭解曹魏目前的情況。”
“無論是人口還是其他資源都遠遠超過了我們，甚至於超過了我們和東吳的總和。”
“我們要是在這種時候和孫權翻臉，那最高興的就是曹魏了……諸位千萬要顧全大局！”
費禕說的都是實情，都是實話。
但人最不喜歡聽的就是這種實話，幾乎是他剛剛說完就遭到了眾人的反對。
“費尚書，你這話什麼意思？”
“難道我們為了所謂的顧全大局就要接受孫權小兒的羞辱嗎？”
“就是，他孫權都不顧大局，我們為什麼要顧？魏國又不止是我們大漢的敵人。”
“費尚書，難道你去一趟洛陽就把膽子也丟到那裡了嗎？”
“……”
蘇辰把玩著精美的酒樽，不動聲色的觀察著大殿內幾乎要將費禕吃了的一眾文武。
他之前就聽姜維說過，如今的大漢人心思安，滿朝文武沒有幾個人支援繼續征戰的。
可現在看來似乎不是那麼一回事，這些人不是不願意繼續征戰，而是不願意繼續和魏國進行無謂的消耗。
要是有很大的獲勝把握，這些人還是很支援的。
想想也對，要是有很大機會，這些自持大漢正統的人又有幾個人不願意北伐中原，恢復大漢昔日疆域？
“你們，你們……”
費禕怎麼說也是大漢的尚書，眼下被人如此羞辱，氣得渾身發抖，連說話都不利索了。
一旁的楊儀有心想要幫忙辯解，但奈何人微言輕，哪敢出口得罪這麼多同僚，尤其是其中好幾個官職比他高的情況。
沒辦法，他也只好求助於上方的蘇辰：
“丞相，此事您怎麼看？”
“嗯？”
正看得起勁的蘇辰扭頭看了眼李福，有些無語：
這大殿之中坐著的人少說也有兩百，能夠顧全大局的有識之士也是不少，你就不能夠換個人問嗎？
非要我做這種得罪人的事？
心中有些無奈，但此刻眾人的目光已經看向他，他就算想不說話也不行了。
他將手中的美酒一飲而盡，目光掃過一眾大漢文武，沉聲說道：“本相不贊同費尚書的意見。”
“嗯？”
“啊？”
無論是當事人費禕還是準備接著蘇辰的話對眾人痛罵的李福都愣住了，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要不是大家一起進來的，他們都要懷疑眼前這位丞相被人掉包了。
他們這一次只是拿下了隴右，不是拿下了關中和司隸地區，他們和魏國的實力並沒有在根本上發生變化。
說直白一點，他們現在還沒有和東吳翻臉，單獨面對魏國的勇氣和實力。
這些他們不相信眼前這位丞相不知道！
實際上不僅他們驚訝，劉禪這個皇帝也是如此，他以為剛剛才批評過自己的相父會順著費禕他們的話說下去，可誰曾想，對方竟然反對。
這可是把他的好奇心再度勾了上來，詢問道：
“相父，能請您仔細說說嗎？”
話已經說出口，蘇辰自然不會扭捏，在劉禪崇拜的小眼神下，蘇辰緩緩開口了：“如果我們現在還和魏軍僵持在五丈原、渭水一帶，那確實如同費尚書所言，應該以大局為重，團結東吳。”
“可現在呢？”
“經過兩場大戰，我們嚴重挫敗了魏軍的囂張氣焰，並且將隴右也拿到了手中。”
“你們應該都知道隴右對於我們意味著什麼，意味著我們獲得了戰略主動權，再也沒有了後顧之憂，接下來無論是休養生息還是繼續率軍北伐都由我們自己說了算。”
“如此大好形勢之下，我們為何還要和孫權委曲求全？”
“更何況這一次是孫權背叛在先！”
“……”
蘇辰這話可是說到眾人心坎裡了。
大家之所以如此義憤填膺還不是因為孫權背叛在先嗎？
當初明明說好了大家同時在荊州和雍涼等地發動進攻，為彼此減輕壓力，可孫權呢？
剛出徵沒幾個月就折損了近十萬大軍不說，這個混蛋還一口氣把剩下的大軍全部撤了回去，讓魏軍得以從容增援司馬懿。
要不是司馬懿等人心急想要搶功，加上他們這位丞相神機妙算想出了一招詐死之計，那得到曹爽支援的司馬懿將會擁有幾十萬大軍，是他們的數倍兵力。
到時候不用什麼陰謀詭計，直接就把他們給平推了。
可以說，因為孫權的背叛他們這一次的北伐差點功敗垂成。
更過分的是這種背叛發生了兩次。
要是他們沒有在隴右獲得勝利，而是失敗，或者和魏軍僵持，那現在不僅僅是涪陵等五城，其他兵力空虛的大漢後方恐怕早已成為東吳士卒的樂園了。
可以說他們差點經歷了一次亡國危機，這種情況下還談什麼顧全大局？
沒有把東吳那幾個呆在蜀都的聯絡員拉出來砍了已經算他們十分大度了。
看著不少暗自點頭的官員，蘇辰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他明白，自己剛剛這一番話已經收買了不少人心。
這正是他想要看到的，他不是真的諸葛亮，對方當初提拔並留在自己身邊的人他蘇辰不說全部趕走，但至少也要招攬更多不熟悉諸葛亮的人進來。
一來，將水攪渾，二來，趁機擁有自己的可靠人手。
這是他目前最為欠缺的，就比如諸葛果的事情，他蘇辰要真有這麼多可靠的人手，哪裡能夠容許她諸葛果放肆？直接扒光了先打一頓再說。
蘇辰看著已經有些傻眼的費禕，“苦口婆心”說道：“文偉，今時不同往日。”
“當初，先帝駕崩，人心未定，魏國又虎視眈眈，隨時興兵南下，不得已之下我們才選擇向東吳妥協，與其結盟……眼下形勢逆轉，沒必要再繼續與東吳虛與委蛇。”
蘇辰的話有些雜亂，但總結起來就是一個意思：當初我之所以力主和東吳重修與好，甚至不惜承認吳國地位，不是因為我諸葛亮骨頭軟，忘記了先帝他們的仇恨，實在是形勢所迫。
當然，他這話不是說給費禕聽的，而是說給其他人聽的，尤其是那些一直反對諸葛亮和東吳結盟的人。
這是雙方最大的分歧，也是大漢內部最大的矛盾點。
果然，聽到他這話，那些一直反對和東吳結盟的人不說歡呼雀躍，但至少臉色好看了很多。
“那丞相的意思是？”
說話的是一名三十來歲的官員，蘇辰不認識，但從他左右兩邊的人來看，這應該也是一個不太贊同和東吳結盟的人。
心中有底的蘇辰帶著些許“輕蔑”，說道：“事情已經發生，多說無益。
孫權要是及時派人前來認錯，做出賠償，那就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可要是不願意，那我們少不得也要讓這位盟友知道，大漢的威嚴是不容侵犯的。”
任何一個瞭解天下大勢的人聽到這話都會不約而同說出兩個字：智障。
但諸葛亮在大漢的威望實在是太高，所以大家哪怕心中不贊成也不會多說什麼，至於那些沒腦子或者本就崇拜諸葛亮，將他當成神靈的人則是一個個高呼丞相英明。
他們的聲音很大，幾乎要將大殿的屋頂給掀翻了。
倒是把蘇辰這個當事人嚇了一跳，這是喧賓奪主啊！
然而當他將目光看向一旁的劉禪，卻發現對方沒有任何憤怒和不悅的跡象，反倒是一臉的興奮，就好像大家誇讚的是他一樣。
這讓蘇辰心中一陣嘀咕。
這位漢懷帝不會是腦子有什麼問題吧？
捫心自問，要是他看到一個臣子如此威風，不說立馬將其斬了，也絕對不會露出任何高興神色。
看來他蘇辰的境界還不夠啊！
不過這倒是件好事，他以後做一些事情的時候也不用太過於考慮這位皇帝的想法了。
有了這麼一個插曲，大殿內原本不算太熱烈的氣氛逐漸變得更加熱鬧起來。
漸漸地，大家也不再談論什麼軍國大事，而是談論起了風花雪月。
讓人有些奇怪的是，原本對這些不太感冒的諸葛丞相竟然也難得附和了幾句。
時間在眾人的歡聲笑語中快速流逝，轉眼間就到了子時，這場宴會也進行了大半天。
桌上的菜餚撤下去三回了，跳舞助興的舞姬也是換了十幾批。
這雖是自先帝去世以後大漢獲得的最大勝利，但也不應該開這麼久的慶功宴，主要問題還是在於蘇辰這位丞相。
對方在大漢的威望很高，也是這一次大戰的最大功臣，他不說宴會結束誰敢提前開溜？
“咚咚。”
城樓上悠揚的鐘聲響起，眾人這才發現已經到了子時。
接連幾天沒有休息好，此刻已經有些沉不住的蘇辰揉了揉發脹的腦袋，將目光看向大殿。
參與宴會的二百來人已經倒了一大片，除了少數幾個真的喝醉酒的，剩下的人都在借醉酒睡覺，鼾聲此起彼伏。
剩下一些沒有倒下的也是滿臉的疲憊，就連劉禪這個皇帝也是在位置上不斷“點頭”，時不時換一下抵在桌上用來支撐腦袋的胖手。
“今日宴會就到此為止吧！”
蘇辰說了一句讓眾人長舒一口氣的話，隨後就在眾人注視下踉蹌站了起來，一旁的費禕眼疾手快，趕忙上前攙扶，並且沒有鬆手的跡象，顯然是準備攙扶他到宮門口。
劉禪等早已睏倦不堪，巴不得這場宴會早點結束，此刻哪裡還會挽留？
在稍稍客套一番後就派宮廷侍衛送他們離開。
蘇辰剛剛走進馬車還沒來得及坐穩，費禕就跟了進來。
“丞相……”
看著費禕欲言又止的模樣，蘇辰哪裡不明白對方的來意，招呼對方在一旁坐下。
隨著馬車緩緩前進，蘇辰用諸葛亮的口吻問道：“文偉是為了之前我那番話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