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的女孩死在了最好的年紀，於是我回到二十年前，拼盡全力想要帶給她一絲希望。

顧知晴，說來你可能不信，我是你未來的丈夫……

顧知晴，未來的你是一個很好、很溫柔的人。

顧知晴，未來我們會有一個很可愛的孩子，性格像你，輪廓像我。

所以，不要放棄自己好嗎？

我愛的女孩相信了我，12點的鐘聲即將敲響，我就要走了。

對不起啊，我騙了你。

我不是你的丈夫。

我們的未來也不會再相遇。

1.

我找到十八歲的顧知晴時，她正站在天台邊緣。

我迅速衝上前，一把拉住她纖細的手腕，“別做傻事！”

她回頭看我的眼神很冷，“放開。”聲音淡漠中帶著疏離。

我穩住心神，故作鎮定地開口：“說來你可能不信，我是你未來的丈夫......”

她精緻的眉眼間閃過一絲詫異，隨即露出嘲諷的笑容。

我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今天你如果跳下去，雖然會被救活，但會因為撞擊導致脊椎受損。這個創傷會在十年後引發惡性腫瘤，最終......”

說到這裡，我的聲音有些哽咽。記憶中那個倔強的女孩，始終不願接受治療，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所以你穿越時空來拯救我？”她輕聲問，月光下的側臉帶著幾分涼薄的美。

我點頭。

只是，我不是她的丈夫，只是個默默守護了她十年的男人。她真正的丈夫，早在她剛生病時就已離開。

“大叔，編故事也要有個限度。”她轉過身，纖瘦的背影在夜風中顯得格外單薄。

也是，此刻的我已二十八歲，在她眼裡確實是個“大叔”了。

見她仍有輕生的念頭，我抓起她的手捧在掌心，用溫和的語氣說：“顧知晴，你不要衝動好不好？你知道嗎，我們未來會有一個很可愛的孩子，性格像你，輪廓像我。你走之後我一個人都不知道怎麼把他撫養長大，單親爸爸很辛苦的。”

然而事實上是，她和她的丈夫的確曾有過一個孩子，卻在她患病後，不幸流產了。

再之後，她的腦癌就惡化了。為了不拖累丈夫，她選擇了離婚，除了將公司股權移交給我姐姐外，給他丈夫留下了大筆財產。

她微微蹙眉：“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我扯出一抹笑，“因為我是你的丈夫啊。顧知晴，未來的你，會過著所有人羨慕的生活。你會有一個英俊的丈夫，事業有成，家庭美滿......”

“那會是一段很美好的人生。”我注視著她的眼睛，聲音幾近哀求，“所以......給自己一個機會好嗎？”

或許是我眼神中的真誠打動了她，她怔怔地看著我，眼中的決絕漸漸褪去。

她回過神來，似乎有了幾分興致，目光在我身上逡巡，帶著幾分戲謔，“英俊的丈夫......說的是你嗎？”

我下意識避開他的視線，“......我很差勁嗎？”

她收起嘴角的笑意，慵懶地靠著欄杆，偏過頭去。

“大叔，別鬧了。”

或許是知道有我在旁邊看著，顧知晴放棄了跳樓的念頭，邁步走下樓去。

我默默跟在她身後。

初秋的夜晚已有些寒意，前面的女孩單薄的連衣裙在風中輕輕搖曳，更顯纖弱。

2.

多好啊。

這時的她，還是健康的樣子。

在她生命最後的時光裡，顧知晴被病魔折磨得不成人形，為了化療剃光了及腰的長髮，一米六五的女孩瘦得只剩三十公斤。到了後期，她全身的骨頭像風中殘燭，脆弱不堪，稍有不慎就會骨折，我小心翼翼地守護著她的每一次翻身。

癌痛折磨著她，不斷加大的止痛藥劑量也難以緩解痛楚。她每晚都疼得睡不著，卻擔心呻吟聲會影響到我，硬是咬牙忍著。

二十八歲，本該是她事業騰飛的年紀。

這一切都不該發生。

整理她遺物時，我發現了她的日記本。

從小學開始，她就保持著寫日記的習慣。

從小她的父母就關係惡劣，爭吵、冷戰是家常便飯，有時甚至會大打出手。家人長期的忽視和怨恨讓她備受煎熬。十八歲那年高考結束，得知從小疼愛她的鄰居奶奶去世，而父母為了不影響她考試竟然都沒告訴她，結果連最後一面都沒能見到。

她養的小兔子也不見了，追問之下才知道是被父母扔掉了。她餓著肚子找了一整天，最後在路邊的垃圾堆裡發現了它冰冷的屍體。

顧知晴抱著沾滿泥汙的小兔子回家，卻看到媽媽站在玄關，冷冰冰地宣佈了一個決定：離婚手續已經辦完，以後她要去國外開始新生活。

“你那個混賬老爸，現在正和他的小三逍遙快活呢。”媽媽厭惡地啐道。

桌上扔下兩萬塊錢，媽媽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個家。她說這些錢足夠交一年學費，剩下的就自己想辦法。

接連的打擊讓顧知晴陷入絕望，埋葬了小兔子後，她決定結束生命，這也為日後的腦癌埋下了隱患。

時光機器最多隻能回溯十年，剛好讓我回到她自殺的那一天。

這一次，我一定要阻止她。

3.

走了許久，她突然停下腳步，冷冷地說：“跟蹤狂先生，你再不離開我真要報警了。”

“那你儘管報警好了，在你放棄輕生前，我哪兒也不會去。這條街上，我能守你一個月。”

她轉過身來，月光下那張清冷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嘲弄，“你不是說，你是我未來的丈夫嗎？”

她相信了？

我眼前一亮，“對！”

她盯著我的眼睛，“那告訴我，是什麼讓你愛上我這樣一個糟糕的女人？”

語氣裡帶著嘲諷，卻又隱約透著一絲期待。

長期被父母忽視和厭棄，讓她難以相信有人會真心喜歡這樣的自己。

我心頭一痛，認真地望著她，“未來的你啊，會在寒冬裡揹著受傷的流浪狗走十公里去找獸醫，會把半年工資都花在救助它的手術費上；也會在暴雨天收購老太太賣不出去的一車蘿蔔。儘管自己幼時險些溺水，有了嚴重的恐水症，看到落水的陌生人，還是毫不猶豫地跳下去救人。”

我沒說，那個被救的人就是我自己。

我深情地說：“未來的你，是個心懷天下的人。你創辦的慈善基金會幫助了數千個貧困家庭，你為母校捐建的圖書館成為莘莘學子汲取知識的殿堂，而那個“曙光獎學金”更是幫助無數寒門學子圓了大學夢。”

顧知晴靜靜地看著我，沒有說話。

但我注意到，她白皙的脖頸泛起了淡淡的紅暈。

我輕笑著，歪頭看她：“正是因為你這麼好，我才會這樣喜歡你。”

她彆扭地轉過頭去。

“我們是在大學聯誼晚會上認識的，你很高冷，我追了半年你才願意給我電話號碼，我表白了好多次你才答應。後來你告訴我，其實你對我一見鍾情。”

這些，都是我編的。

顧知晴在學校也是個傳奇人物，當年被某優秀學長公開示愛的新聞鬧得沸沸揚揚。

也是那時候，我徹底放棄了對她的念想。

“你是個盡職盡責的女朋友，會在每個重要的日子給我準備驚喜。那次我頭疼發燒，你翹了課，在醫院陪我一整天。我們和社團去爬山，我摔傷了腳踝，你扶著我硬是咬牙堅持走完全程，回去才發現已經嚴重扭傷。”

我笑著笑著，眼中泛起淚光。

其實那天我也在場，只是作為一個旁觀者。

看著她小心地攙扶著那個男生，雖然自己也踉蹌不穩，卻始終不肯放手。英俊瀟灑的男生，溫柔可人的女孩，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夕陽西下，橘紅色的餘暉染紅了天際，也掩蓋了我眼中的落寞。

這些年來，我始終扮演著見證他們愛情的配角。

顧知晴看著我，眼中閃過一絲異樣，“你叫什麼名字？”

我緩緩開口，“童毅。”

童毅，是她未來丈夫的名字。

4.

我陪顧知晴來到夜市。

已近午夜，街道上卻依然人聲鼎沸，各色小攤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我摸著餓扁的肚子，“我想吃點東西，你願意陪我嗎？”

顧知晴不置可否。

我挑了個乾淨的攤位坐下，點了幾樣她愛吃的小菜，還有一份蒜蓉粉絲扇貝。

“我可沒帶錢。”她冷冷地說。

“別擔心，這頓我請。”

這時有位老人推著花車經過，我買了一束白玫瑰遞給她，“你最喜歡白玫瑰，因為它象徵著純潔與忠貞，對嗎？”

她微微一怔。

我輕聲補充道：“這是你一直在追尋的東西。”

這是她心底最深的渴望。

顧知晴終於動容，急切地問：“你怎麼會知道？”

我沒有急著回答，“你喜歡吃海鮮，尤其是扇貝，卻對甜食敬謝不敏。你心中有個商界偶像，立志要建立屬於自己的商業帝國。內心深處，你比誰都渴望被理解和關愛，總是獨自躲在天台仰望星空，想念遠在國外的母親。你的左肩胛骨下有顆痣，小腿上有道舊傷疤......”

這些都是在照顧她最後時光時看到的。

顧知晴的表情瞬間冷峻，“夠了！”

我沉默片刻，“你左耳的聽力問題......”

話說到一半便停住了。

那是一段不願觸碰的往事。

顧知晴死死盯著我，呼吸急促，“我從未見過你......”她的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我神色堅定地說：“因為，我是你未來的丈夫。”

顧知晴似乎開始相信了。

熱氣騰騰的菜餚端上桌來，都是她平日最愛的。顧知晴看著這些菜餚，慢慢放下警惕，專心吃了起來。

當我提出要去她家借住一晚，否則只能露宿街頭時，她狐疑地打量了我許久，最終還是點了頭。

畢竟那些秘密，她從未對任何人提起過，全都寫在私密日記裡。

我知道的唯一理由，就是她告訴了我，所以她才對我放下戒心。

5.

顧知晴的房間像個冰冷的牢籠，雜亂無章，顯然主人已經很久沒有整理了。

我開始收拾散落的衣物，將它們分類清洗晾乾，整理書架上凌亂的書籍，清洗堆積如山的餐具。做完這些後，開啟窗戶通風，噴上清新的香氛。

我仔細清洗那隻小兔子的用品，將它們妥善收藏。

顧知晴默默注視著我的一舉一動，我走到哪裡，她就跟到哪裡。

察覺到她的情緒低落，我拿出之前從商場買來的玩偶，“這隻兔子和奶糖很像，連耳朵上的花紋都一樣。它還有個小機關，能蹦蹦跳跳的。”

她終於展露笑顏。

將玩偶放在桌上，我平靜地說：“讓它暫時陪著你。將來我們會再養一隻兔子，一定會和奶糖一樣討人喜歡。”

我望著顧知晴，暖黃的燈光下，她的眼中依舊帶著那份倔強。

擦地的時候，她突然扔下抹布，捂著腰直不起身。我連忙上前，“別動了，我來吧。”

她倔強地搖頭，“我能行。”

我不由分說接過抹布，把她按在沙發上休息。她安靜地看著我忙碌的身影，不再爭辯。

她洗完澡出來時，穿著從超市買的睡衣，清淡的茉莉香氣在房間裡瀰漫。“你也去洗吧，早點休息。”

我低著頭走進浴室，不敢多看她一眼。

我裹著被子在客廳打地鋪，怎麼勸都不肯去臥室睡。

還有兩天。

我就要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