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迴回過神來，自己指尖攥著一枚暖玉一般的海螺，耳畔還回蕩著浪潮的轟鳴，一陣強似一陣。

藏書閣外，傳來“噠噠”的腳步聲，巡夜弟子打著燈籠的身影遠去，像在深夜中擦亮螢火。

頭頂，一輪滿月月光透過琉璃瓦，在青磚地面投下細碎光斑。

星迴將海螺貼近耳畔，耳邊傳來黑衣女子撥動琴絃的聲音。

回憶卷著鹹澀的風息裹撲面而來。

星迴摩挲著海螺上的字樣“仙蘿”，回憶起剛到碧落宮時，仙使講述的傳說。

傳說神魔大戰時，魔女仙蘿曾帶魔種入侵仙湖境，被正道弟子一劍斃命，她的屍體化為藤蔓“仙蘿”。

結合自己的夢境，星迴已經對過去的歷史有了猜測一二。

知道了仙蘿作為故事裡核心人物的重要性，那麼，今日所見的黑衣女又是誰呢？

除了仙蘿的故人這個身份，她還是誰？

一陣風吹來，書架上的《靈樞秘要》被強風吹拂，嘩啦啦翻到泛黃的一頁。

星迴藉著月光細看，墨跡勾勒著六芒星陣圖，旁邊有一行蠅頭小字的批註。

“取靈蛇血脈祭海，可復活海神君。”

“靈蛇......海神君”星迴摩挲書頁，面前浮現婀因的臉和記憶中奇怪的秘術法陣。

星迴猜測，黑衣女子原本就是海底的蛇靈，祭祀用靈蛇的身體，透過法陣復活了海神君。

那麼，婀因應該就是司掌勾陳海的海神君。

星迴藉著書本和記憶不斷拼湊完整的故事。

窗外，夜風咆哮，星迴沉浸在思考裡。突然，藏書閣的門開了。

“星迴，你在這裡呢。”清冷女聲在身後響起，“你沒有用晚飯，可讓我一通好找。”

星迴回頭看，看見身後的晴碧。

她執一盞燈籠立於陰影中，琉璃燈映得她面容一半明朗，一半幽暗。

晴碧看著星迴手指間的海螺，眸子突然變得幽深冷暗起來。

晴碧的目光銳利地掃過她手中海螺：“星迴，你從何處得來此物？”

\"在仙湖湖邊散步的時候撿到的....\"星迴一個回手，輕輕將海螺藏到身後，她對著晴碧微笑著，希望她什麼也沒看出來。

晴碧的眸子裡充滿擔憂，“星迴，仙湖距離藏書閣甚遠，一天也走不了一個來回，老師知道你今晚沒有去仙湖湖岸。”

晴碧輕輕牽住星迴的手，把海螺從星迴指尖拿出來，“告訴老師，究竟發生了什麼？”

星迴依舊對晴碧搖搖頭，表示自己並不知情。

她心裡很清楚，今天發生的事情，自己會守口如瓶，到死也不讓晴碧知道。

晴碧對光觀察著海螺，看到上面鐫刻“仙蘿”二字，她的手指哆嗦起來。

“你究竟從何處得來此物？”晴碧的臉色發青，彷彿看到了什麼非常不好的東西。

神魔大戰是寫入水風學院歷史課本的重大事件，即使晴碧這樣的年輕女修沒有見過仙蘿真人，也一定聽說過她的惡名。

午夜，星迴沒有回星降居休息，而是被導師晴碧拉到水空元君座下。

水空元君昇仙若干年，處事老道，她和藹地把晴碧問的話又問了一遍星迴，見星迴閉口不答，她也沒有勉強。

“無礙，都回去休息吧！”水空元君見問不出來，對星迴與晴碧說。

見星迴的眼睛牢牢盯著海螺，水空元君微微笑著，把海螺交還到星迴手中。

晴碧對水空元君的毫不處置的態度無可奈何。

然而，水空元君是仙界數一數二的女君，對勾陳海的怪異近況瞭如指掌，如果仙湖境必有一劫，她寧願事情順其自然地發展。

星迴獨自走在回星降居的路上，頭頂枯葉簌簌而落，她接住一片葉子，釋放法術，令葉子由枯黃轉變為碧綠。

今日見到婀因，星迴彷彿遇見同類，令萬物枯榮的法術也變得可以接受，甚至有意思起來。

“你終於不抗拒了，真好。”婀因的聲音在星迴的識海迴盪。

“你在哪？”星迴驚呼，她看向撒落枯葉的棧道，並沒有婀因的身影。

“我怎麼可能離開你呢？”婀因解釋說，“我平時化為你的一根髮絲，想說話的時候，就透過你的識海交流。”

“有一些問題想問你。”星迴說。

“但說無妨，我會盡可能回答你。”婀因答。

“第一個問題：我在一段記憶裡看見你被祭海了，那時究竟發了什麼？”星迴問。

“那就讓你看看我的記憶。”婀因把自己的記憶切進星迴的識海里。

......

海水漫過腳踝的瞬間，青銅鎖鏈發出幽藍的冷光。婀因看著祭司們面具上扭曲的浪花紋。

\"海神君該歸位了。\"祭司的聲音穿過青銅面具，像生鏽的刀刮過貝殼，排山倒海地朝婀因壓下來。

婀因的四肢百骸被咒語的鎖鏈纏繞，她雪雪呼痛，另一個意識瘋狂擠壓她的識海。

蛇一樣尖銳的意識鑽進婀因的腦袋，瘋狂纏繞著，有一瞬間，她感覺舊日的身體終於接受了嶄新的意識。

舊日的自己已經陷入沉睡。

海神君千載的記憶和靈力落在這具身體上。

婀因綻開淡金色的神眸，欣賞著自己統治下的浩渺煙波。

......

記憶到此結束。

“下一個問題，”星迴想到要說的，哆嗦了一下，“我和仙蘿是什麼關係。”

婀因沉默了一刻，玩味地笑了，既然你心裡已經有了答案，為什麼還要問出來？其實你心裡的想法，就是那個正確答案。”

現在換星迴沉默，因為驚訝。

想必，自己就是仙蘿的轉世，這樣解釋了為什麼婀因會對自己死纏爛打，因為前世，二人是......

“最後一個問題，從前的你和我是朋友嗎？”星迴問。

“在百年前，我們就已經認識了。我們曾今是有過生死之交的朋友，可惜啊，你一定全不記得了，”婀因說，“但我會讓你慢慢回憶起來。你一定也發現你自己的體質和他人不同吧。你其實並不適合修煉水風書院的功法。但，有我陪在你身邊，我可以按前世的記憶一步步教你。知道你擁有前世的力量。”

婀因縈繞著星迴的意識，她引導她的觸覺蔓延到星迴的手指間。

“輕輕呼氣。”婀因對星迴說。

隨著靈力流轉，星迴指尖的枝葉頂端迸發出一朵白色小花。

“更厲害的來了。”婀因在星迴耳畔悄悄說。

婀因指引星迴劃破手指，將一滴血落入小白花花蕊。

剎那，白色小花的邊緣銳化，變成一朵燦爛奪目的雕金。靈力再次變換，雕金變成一團粉橘色的絢麗的火焰。

隨著火焰燃燒到星迴指尖，火焰再次接觸星迴的血液，變成一片狹長的冰凌，冰凌最後化成一滴水，墜落於地。

水滴被地土吸收，瞬間了無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