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留在晴碧的陣法中,星迴的衣襟被冷汗浸透,所有的靈力波動一定已經全部被記錄下來了。
晴碧的眼眸中充滿了困惑,彷彿不太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
令草木枯榮的法術——實在不尋常得很。
“沈星迴留下,其他同學下課。”晴碧說。
接下來,晴碧細緻地詢問沈星迴在測試期間施放的法術型別,使用法術時有什麼感受。
星迴知道此刻已經瞞不住了,於是將自己釋放法術時草木的凋零、復生一一告知。
晴碧驚訝於自己的學生如此快地領悟了靈吸和靈灌,這是高高階學生才能充分領悟的內容。
晴碧仔細地端詳星迴,看了看這個她眼中天賦異稟的孩子,就放她回去了。
然而,星迴自己知道,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比起晴碧理解的吸放靈力,星迴更多感受到自己吸收了草木的生命,然後又把生命澆灌給枯木。
二者截然不同,如果用一個詞語形容自己的能力,星迴會選擇“兇惡”。
她再度回到藏書閣,決心在書冊中一本一本尋找,追溯自己力量的源頭。
藏書閣的琉璃瓦在暮色中泛著幽光,星迴避開巡邏的兩名仙鶴童子,從西側小窗翻入閣內。
當星迴的指尖剛觸到《靈樞秘要》的書脊,忽然聽得頂樓傳來門吱呀開啟的聲響。
\"誰在那裡?\"星迴捏了個隱身訣,幾張爆破符咒夾在指尖,蓄勢待發。
日光穿透雕花木窗,照見檀木書架後轉出個黑衣少女。
她的烏髮用銀絲絛鬆鬆挽著,髮梢垂落幾縷淡金,像是被刻意染黑的綢緞褪了顏色。最奇的是她腰間懸著的海螺旁,掛著一把造型奇特的箜篌琴。
少女看上去與自己年齡相仿,像個女學生。
星迴愣在原地,對這神秘的女子莫名熟悉,還生出一絲好感。
\"是新來的學生?\"星迴鬆了口氣,目光掃過對方腰間木牌,“這麼晚了,還來查閱書冊嗎?\"
黑衣少女輕笑一聲,腕間銀鐲叮咚作響:”我在找《瀛洲海志》,小妹妹可曾見過?\"
她說話時眼尾微挑,淺金眸色在陰影中一閃即逝。
星迴心頭突跳。
她後退半步,袖中暗釦的符咒已蓄滿靈力:\"藏書閣此時已經閉閣,姑娘怕是記錯時辰了。\"
星迴直覺感到對方不是學生。但這女子容貌這麼年輕,也不可能是老師。
星迴看著黑衣少女,感覺對方身上有種經歷沙場的鋒利血光,比起修士,更像戰士。
她是誰?怎麼偷偷溜進藏書閣來的。
“小妹妹,自然藏書閣已經閉閣了,你卻還在這裡,不怕被導師關禁閉嗎?”黑髮少女嘴角微微翹起,玩味地望著星迴,“我想,我們都有秘密。”
話音未落,黑衣少女突然逼近。星迴只覺眉心一熱,對方指尖正點在她靈臺穴上,海潮般的威壓撲面而來。
青玉笛自動護主,奏出清越音波,閣中宮商音符掠動。
隨著星迴釋放靈力,藏書閣養在書架旁的花木紛紛凋落。
\"有趣。\"黑衣少女收回手指,\"枯榮隨心,生死輪轉,這可不是一個平常孩子能掌控的法則。\"
星迴後背抵在冰涼的書架上,喉間發緊。方才對方觸碰她靈臺時,星迴感到浩渺的汪洋,眼前浮現勾陳海的浪濤。
黑髮少女面對自己,從暮色中走出,看到星迴指尖的碧玉笛,眼中難捺驚訝之色,“哦,原來是你,你也在這兒。”
星迴沉寂的靈力突然沸騰,彷彿深海中蟄伏的巨獸嗅到同類氣息。
星迴輕輕發問:\"前輩是何人?\"
\"我麼...\"黑衣少女摘下懸掛的琴,\"我算是來找故人的人。\"
“你還記得這曲子嗎?”少女的指尖輕觸箜篌琴絃。
琴音悠揚婉轉,少女站在月下輕輕撥絃,餘音繞樑。
星迴靜靜聽著,雖然自己不太通音律,但聽得曲子有淡淡離愁。
好一首充滿思念的哀婉的曲子。
閣外傳來巡夜弟子的腳步聲,黑衣少女打了一個響指,自身化作萬千水霧消散在月光裡。
“後會有期,我記著你了。”少女的聲音猶自纏繞在星迴耳畔,“順便一提,你可以叫我婀因。”
少女剛剛站的地方遺留下一枚海螺,星迴拿起螺殼在月下端詳。
螺殼內側用古篆刻著兩個小字:仙蘿。
星迴的手覆上海螺。
鹹澀的海風灌入鼻腔,星迴眼前突然閃現過龐大的記憶體。
海風吹拂,星迴發現自己赤足站在礁石上。面前儼然舉行某種祭祀。
六名戴著青銅面具的祭司圍著海祭臺,各站六芒星的一角。
在他們中心,躺著一個金髮金眸的少女。
她的容貌與今日剛見的婀因九分相似,唯有不同的是改變了頭髮眼眸的顏色而已。
\"時辰已到。\"為首的祭司舉起法杖。
六個祭祀唱誦起海神君的名諱。
海面突然升高,海水像觸手一樣捉住婀因,把女子拖下海水。
星迴注視著這一刻,心中突然揪緊一般疼痛起來,彷彿在自己的記憶裡,婀因是最親密的朋友一般。
朋友有難,星迴不能不救。
“住手,”星迴的呼喚化作海風。
星迴醒過神來,自己仍然在藏書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