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慍之,過來吃飯。”
林慍之從遐想中被風奉雪的聲音拉回現實,他坐在凳子上望著高不可攀的人為他佈菜。
在用膳時,林慍之的眼睛一直盯著風奉雪,生怕這只是一場夢,他剛夾起一塊鴨肉,輕皺了下眉頭,還是風輕雲淡地放在嘴裡咬著。
風奉雪瞥了一眼血肉模糊的手,仔細一看,就算這隻手的主人在極力控制,可依舊能在細微處看見顫抖。
奇怪。
這只是普通的傷竟沒有自動癒合。
他嘆了口氣,放下碗筷,將手放在傷口上方,把自身靈力注入進去,傷口肉眼可見地癒合起來。
在兩人看來,這似乎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可在風奉雪眼裡,這人從認識起對他所展現的能力,似是一點也不驚愕。
林管家把空盤子撤走,只留兩人在晦暗不明的空間裡。
兩人持續沉默下去,風奉雪打破了這片寂靜,“有件事,我知道一說出來,你可能會誤會。”
“那你就別說。”林慍之毫不猶豫地站起來往外走。
這性格怎麼這麼像一個人。
看著消失在門口的背影,風奉雪眸光一沉,他站起來跟了上去。
那棵原本並非梅花盛開時節的樹,此時卻奇蹟般地繁花似錦,樹下的人抬頭望,似融不進去,孑然一身。
風奉雪心中一陣心悸,明明已經習慣了一個人,可看到這人這般孤寂背影,有點於心不忍。
他踱步來到林慍之面前,“林慍之,放了星耀他們,我想說得就是這件事,但怕你誤會。”來哄你之事別有目的。
當時他接近林慍之,的確懷揣著別樣的目的。然而,當對上那雙通紅的眼眸時,他心中的雜念瞬間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愧疚。
明明有很多方法可以解決當下問題,可他卻非用這種傷人的方法。
良久良久,林慍之似下定了決心,艱難開口道:“風奉雪,你抱我一下。”抱一下,我便放了他們。
放了他們,也放過自已。
他的語氣似乎充滿了懇求,宛如囚犯等著對他的審判,明明是那麼高傲的人,此時卻低聲下氣。
恍惚間,風奉雪依舊能想起那不可一世騎在鐵馬上的男子。
他頃身靠近,雙手環過林慍之的腰那刻,懷裡的人似在發冷,他的下頜靠在那人肩上。
那雙手緊緊摟在腰上,林慍之失神了一會,晦暗的眸瞳剎那間流轉,他完全沒想到風奉雪會將他摟得這麼緊,好似珍寶。
“你讓我以後怎麼辦?”
肩上的衣袍似被雨水打溼,溼潤了一片,懷裡的人似是在發冷,風奉雪只是沉吟不語地抱著他。
梅花梢枝在夜風中輕輕搖曳,斑駁的月光透過枝葉的縫隙,灑在樹下相依的兩人身上。
林慍之聞到了從風奉雪身上傳來的那股淡淡的香氣讓他心神盪漾。這股香氣,他從未真正擁有過,每次想要抓住,卻總是眼睜睜地看著它悄然溜走。
他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苦澀,抬起的手又垂放下來,仿似凌玲一樣不敢觸碰,低聲道:“有股香味,我一直想把他藏起來,可是……他從來都不曾屬於我。”
林慍之雙手輕輕推開風奉雪,他的臉上盪開一抹笑意,與平時那隨意灑脫的笑容截然不同,少了些張揚,多了份收斂,顯得溫文爾雅,宛如春風拂面,竟讓人覺得有些難捱。
手輕輕挽起風奉雪額前的髮絲,輕聲道:“回去吧,明天陪我去個地方。”
他一個人像是自言自語了好久,最終捨得放下心中執念。
直到第二天下午,風奉雪才看見林慍之。
在繁忙的市井之間,五彩斑斕的燈籠高高掛起,彷彿點亮了夜的靈魂。攤位鱗次櫛比,各種小吃、香氣四溢,手工藝品,琳琅滿目。
熙熙攘攘的市井長巷,聚攏的是人間煙火,他們或駐足觀賞,或討價還價,熱鬧非凡。
城東與城西的交叉路口,用紅檀木所架起的戲臺,足有一米五左右的高臺,兩人臉上塗上厚重的腮紅。
悠揚的戲曲聲在空中迴盪,吸引著眾多觀眾駐足聆聽。
風奉雪站在人群后面,一邊吃著林慍之買的冰糖葫蘆,一邊抬頭看戲,旁邊一道熾熱的視線投射過來,他垂眸看去。
一個小孩視線緊粘冰糖葫蘆,嚥了下口水,又舔了舔唇瓣,絲毫沒發現大人在看他。
風奉雪微彎下腰,晃了晃手中的冰糖葫蘆,“小朋友,想吃嗎?”
小孩急忙點頭,見大人把冰糖葫蘆遞過來立刻露出純真的笑容,伸出小手接過。
在快觸碰那刻,冰糖葫蘆又離他遠了,接著被一張嘴毫不留情地吃了一個又一個,然後他終於拿到了,拿到了一個吃完的冰糖葫蘆的籤子……
就聽這個大人說,“不用客氣。”
小孩淚眼婆娑,好似被人搶了心愛之物,哽咽了一瞬,而後仰頭大哭。
“哇!!!”
周圍的視線一下子從臺上移到小孩身上,林慍之見不妙,立刻把這堪比小孩心智的人拉走。
“欺負小孩有趣嗎?”林慍之從未這麼窘迫過。
花燈隨著暗河緩緩流動,風奉雪雙手搭在石欄杆上,偏頭看他,“有趣極了。”
在這一刻,昨日的隔閡彷彿都隨著笑聲消失了。
對上失而復得的笑意,林慍之不由自主的失神片刻,直到不遠處喊著他的名字,側身一看,風奉雪的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碗,站在小販攤前,空出來的手朝他招手。
“林慍之!過來付錢!”
也不等林慍之過去,自顧自的舀起糖水喝起來。
林慍之從懷裡掏出錢袋,從裡面拿出兩文錢遞給攤主。
他看向正吃得津津有味的風奉雪,像是餓了好幾天怎麼吃都吃不夠,狐疑道:“將軍府是少給你吃了?”
風奉雪仰頭把糖水喝完,把碗還給了攤主,才回答他的問題,“你確定那不是想毒死我?”
似是想到什麼,林慍之氣笑了,也不繼續深究下去。
攤販前人來人往,兩人站在這著實礙事,走遠了一點,林慍之揶揄道:“欠我的錢,你怎麼還?”
“欠我的五千兩黃金。”風奉雪停下腳步,看向旁邊的人,學著他的語氣,“你怎麼還?”
“不如。”林慍之湊在他耳畔小聲道:“以身相許,如何?”
風奉雪把人推開,不帶猶豫道:“你不值。”
林慍之又問他,“還記得昨日抱我那一下嗎?”
風奉雪點頭示意繼續。
“一抱……”林慍之短促笑了下,“值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