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面是一座空樓，這座樓彷彿被時間遺忘，靜靜地佇立在此。抬頭望上，就能看見數十米高的瓦片。

燭臺圍著一圈，讓這棟本來黑暗的空間有了光亮，燈火照耀他們的影子搖曳，牆壁上是他們扭曲且巨大的身影。

除了燭臺什麼也沒有。

“這裡怎麼這麼奇怪？”緒陽走到燭臺面前打量，想看出什麼問題。

風奉雪剛抬起的手頓了一下，覷了一眼旁邊的小孩。小孩也抬頭看向他。

也不知風奉雪哪裡得罪他了，就聽他不滿地哼了一聲，轉身往右走。

風奉雪輕聲道：“沒大沒小。”確定小孩沒看他，他指腹一抹眼睛，睜開後樓內還是一如既往，他轉身看向麒麟妖，依舊保持著人臉。

看來這個地方能禁他的妖魔錄。

不對。

方才他也沒看出小孩幻化出真身。

若人們依舊陷入夢境，整整三年，此鎮不經打掃沒有人氣走動的城鎮會如何？

又非是妖怎能不吃不喝，又怎麼將生命延續至今。

身後發出聲音砰地一聲，風奉雪轉眸看去，小孩也停下打量的視線朝發出聲音的方向看去。

緒陽手上拿著斷掉的燭臺，發現兩人的視線，揚起僵硬的笑容，左手指著抬起的右手裡握著的燭臺，“我不是故意的。”

話音剛落，周圍的場景變得模糊，眨眼間就幻化成另一種景象。

一樣的樓塔，一樣的燭臺，不一樣的是身後的圍牆旁邊佇立著木質臺階，而上方儼然不再是陶瓷瓦片。

“這怎麼回事？”緒陽走到樓梯口小心翼翼地往上望，上面被臺階擋住看不到第二層的情況。

“幻境。是以改變眼睛所看到，就好比如古時帝王經沙漠時看到遠處女子坐船遊湖，只不過在須臾間就消失了。”風奉雪越過緒陽走上臺階，走了幾步停了下來，垂眸看臺階下面的人。

夢中幻陣。

有趣。

“只不過這裡是由陣法所強制遺留，你破了陣眼，這道幻境自然是保持不住……不走嗎？”

兩人呆在原地沒有跟上來的意思，如今的風奉雪靈力時靈時不靈，而麒麟妖好歹也是一隻妖啊。

妖與魔的對決，究竟誰會贏。

緒陽下意識地看向自已的小師叔，就見他直接邁上臺階。

他們看見第二層樓的中央，靜坐著一位女子。她正是他們在樹林中偶遇的那位，此刻的她，臉上塗抹著少數民族特有的圖案，既像是祭司莊嚴神聖的妝容，又彷彿蘊含著某種祭品的符咒，令人心生敬畏。

她雙眼緊閉，彷彿在沉思，又似在祈禱。周圍的空氣似乎因為她的存在而變得凝重起來，充滿了神秘與肅穆的氣息。鳳冠霞帔，更增添了此時此景幾分詭異。

地上的紅色印記在搖曳的燭光下顯得格外顯眼，如同一道醒目的傷疤，烙印在這層樓的中央。

那印記呈現出一個不規則的圓形圖案，線條扭曲而粗糙，看似像是一種古老的陣法畫圖，但卻又缺乏應有的精緻與對稱。其扭曲的形態不禁讓人猜測，這或許是某個新手嘗試繪製時所留下的痕跡。

有些印記已然褪色，不像是剛畫上去。

風奉雪一怔。

女子在呢喃，卻未發出聲音。

可……他卻聽見了。

她在說：

我願以靈魂為祭，奉獻諸天神魔喚十大魔神之主。

——淵。

緊接著，畫符上散發著紅色氣息，在朝風奉雪蔓延，周遭的人似乎看不見這印記，一如往常地盯著陣法中的人，沒有發現他的不對勁。

身體一空，雙腳離開了地面，風奉雪看著離眼前的女子越來越近，手腕忽然被人一握，他偏頭朝後看。

小孩單手握著他，身子往後傾，咬牙切齒道：“殺了她！”

不用直呼名字，緒陽就知道小師叔在喚他殺了中間人。

緒陽手握劍柄還未拔出，就聽自身難保的人輕輕道了一聲，“不行。”

小孩眼裡是饜足著偏激的執念，風奉雪把他的手從手腕上一根一根掰開，不顧小孩情緒。

“你要是再敢拋下我，我不會原諒你的……永遠不會。”話語從小孩齒縫中一字一句蹦出，他緊盯著風奉雪，希望對方能看到他的決心，不會狠下心。

可事與願違。

風奉雪沒有說話，只是看了他一眼，狠心地把放在手腕上的最後三根手指掰開。小孩因慣性摔在地上，眼裡流露的痛苦和絕望，那隻推開他的手就好像兵刃狠狠刺在他心口。

而沒了阻礙的風奉雪被吸到女子面前，腳尖落在地上。

他垂眸俯視著女子，盯了少傾，緩聲道：“原來是個人偶。”

人偶仰頭真的如同木偶一樣呆呆地歪著腦袋看著說話的人，風奉雪伸出手放在她的頭上，“獻靈陣是以千人性命作為陣眼，許願者以靈魂作為代價，實願後從天地之間消散。”

這具軀體裡面的靈魂不知是誰的，從哪裡抓捕過來困在這具身體裡。

雖然操控者能控制人偶的行為，可卻控制不了意識，但也僅有少數能脫離控制。

“告訴我，你的願望是什麼？”風奉雪問。

我……

一個無聲的音，人偶張著嘴想說話，可什麼音都發不出來，一直停在“我”的動作，少傾後又張了張嘴，眼神透露著錯愕，似對這張嘴的動作想說什麼卻無能為力。

眼淚居然從人偶的眼眶流出，那不再是淚水而是血淚，淚盡而化為血的淚水，她無聲地張著嘴。

我希望他們都死。

“他們已經死了。”

沒有，還沒有死。

人偶張了張嘴。

“森林掛著的屍體有你恨的人，你愛的人。”風奉雪聲音如同鬼魅，一點一點誘出人的慾望，溫柔地讓人放下一切防備。

是的。

他們都死了。

我……我還想……永遠保持這副容貌。

“你已經永遠是這副模樣了。”

身後的緒陽越來越聽不明白了，想小聲問站在旁邊一直盯著風奉雪的小師叔，可當看那種想殺人的眼神，他慫了。

突然，他聽到拔劍的聲音，劍刃上的光影閃過在他臉上留下一道光橫，而後就見殘影朝風奉雪閃去。

下一刻，他看見小師叔拿著他的劍刺進女子胸口上。

隨著劍拔出，胸口上的窟窿應當是血液流出，可奇怪的是如同空心一樣什麼也沒有，就如風奉雪所說。

——是個人偶。

而後執劍者手臂一揮，竟生生把頭顱和身體瞬間分離。

人偶倒在地上，眼睛一直盯著前方。

“小曜兒，你衝動了。”風奉雪收回手，垂眸看向旁邊的小孩，他的語氣沒有因為小孩壞了他的計劃而生氣。

小孩沒有說話，反倒是緒陽指著前方，遲疑道：

“那是……”

前方出現一位紅衣女子，她身上的衣著打扮和小師叔殺死的人一樣，可模樣卻不同。

風奉雪認識她，就在今天早上才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