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孟玲見男子沒醒來就先離開了。

下了山，沒走多久就來到了城門口。遠遠地，風奉雪看見城門上寫著“孟城”而非“夢城”。

那位男子應該就是夜笙。孟玲沒有說謊，的確是一位相貌醜陋的女子救的，只不過不是叫孟茴而是叫孟玲。

孟玲說，夜笙不在乎相貌醜陋的“孟茴”，兩人也是日久生情，又怎麼會造成今日局面。

回生堂的街道上依舊是排著一條長隊，風奉雪看到其中幾人更是誇張，直接拿著棍子打在腿上。

慘叫驚人引得後面人唏噓不已，各個都是搖頭，可男子慘白的面容上滿是笑意，“我傷得這麼重，孟茴姑娘肯定會先看我的。”

“你那算什麼？”一人的聲音讓其他人紛紛看去，只見那人對著牆壁重重撞擊。

砰、砰、砰。

他轉頭看著他們，傻笑道：“我比你們更嚴重，孟茴姑娘肯定是先看我。”

額頭被磕破，血液染紅了土灰色牆壁，不得不說這些人狠是真的狠。

見此，孟玲也是見怪不怪了，只是看了一眼就挪開視線，跨進回生堂。

自進了城後，孟玲的視線總是在地上，對那些人也是不小心瞥到，只是聽到慘叫聲，她才抬頭看了幾眼。

視線的改變，導致風奉雪很不習慣，畢竟他從未如此卑微。

大廳裡，長桌後坐著兩個人，一位是中年男子，面容柔和，一邊把著脈一邊捋鬍鬚，另一邊坐著戴著面紗的女子，大約與孟玲年齡差不多。

在談笑間，與中年男子的說話方式相同，字字不急不慢，像是哪家的千金大小姐誤入民間。

而孟玲應是屬於市井丫頭，又因寄人籬下被硬生生的壓制天性。

“丫頭回來了，把東西……”

孟大夫一邊把脈，一邊抽空和剛回來的孟玲說話，只是剛偏頭就看見胸前淡淡的紅色印記，忙身而起，舍了自已的病人，走到孟玲旁邊細細打量，溫和的語氣立刻變得嚴肅，“怎麼受傷了？”

雖然孟玲回來的途中用溪水洗了好幾遍，可汙漬還是有一點，只要不仔細看是發現不了。

“只是小傷，女兒已經敷了藥。”孟玲輕輕推著孟澤回到位置上，“爹您繼續忙，我不礙事的。”

不等孟澤說話，孟玲已經轉身到了屏風後面。

孟玲回到房間，看到桌子的吃食，也不知是想到什麼，就拿著食盒將這些吃食裝好，又去探了探前廳兩人還在忙活才放下心來，提起食盒從後門出去。

很快，她發現這人竟坐在山洞外，抬頭望著天，像是在曬太陽。

“你就不怕我通風報信賣了你。”孟玲想起自已心驚膽戰的給他送飯，他倒好在這悠閒自在。

“不會。”夜笙緩緩睜開雙眼，見孟玲一臉疑惑，他道：“你還等著我娶你。”

“那你是答應了。”孟玲絲毫沒覺得被威脅到，她的腦海裡只剩下“我娶你”三個字，她高興地走到他前面，滿懷期待地看著他。

“你既不心悅於我，為何總想著我娶你，更何況你還小，路還長著，總能遇上一個你心悅之人，這般急著嫁，是有什麼隱秘嗎？”

夜笙的話不無道理，一個只見過一次面的人，不知為人，就要嫁他，要麼知道他的身份有什麼目的，要麼就是這人大多有病。

孟玲呆了幾秒，很快就反應過來這人在說她有病，“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

對方沒有因為孟玲的無禮而生氣，只是伸手抹掉臉上不明水漬。

許是知道自已說錯話了，孟玲一言不發的坐在他旁邊，把食盒放在地上，學著男子一樣仰著頭。

兩人誰也沒說話，可能過於安靜讓孟玲感覺有點尷尬，她主動開口道：“我叫孟玲，你叫什麼？”

男子嗤笑一聲，孟玲偏頭看他，不知其中有什麼好笑，就聽他說，“現在問是不是太晚了。”

他的語氣裡還帶著未退的笑意，很是好聽。

“夜笙。”男子也偏頭和她對視。

可能是陽光太舒服，又可能是第一次在人面前抬起頭對著光明，又或許是某種因素，讓孟玲不自覺的吐露出一切。

也讓風奉雪知道，孟玲一直心心念唸的人是誰。

——武神，淵。

“你會喜歡一個存在傳說中的人嗎？”孟玲了一笑，伸手對著太陽，光亮穿透指縫讓人睜不開眼，她眯著眼看才好受點。

太陽就如那個人，是她可望而不可即的念想。

夜笙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這個突然傷感的少女。

“我自小就聽家中長輩們提起，千年前有一人，有毀天滅地之能，談吐間又有君王之範，對於百姓，他能以溫和待之，世人從未見過他真容，只有他身邊的左右副將見過。”

“經常聽他的事蹟，如何救萬民於水火……”

“在百官威壓下，是以一人頭血而壓制人心，又以三萬人制止五萬妖兵，毀血池，封妖魔，武神之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夜笙插上話，頓了頓，將孟玲從上到下看了一遍，遲疑道：“痴心妄想是好的，重點是你……照過鏡子嗎？”

一聽前面的話，孟玲覺得此人也是仰慕那位大人，可見他忽然停了下來，下一句是她想不明白的話，而且這話越細想越覺得夜笙在罵她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心口處的鬱結好像在此時消散，只剩下因為夜笙的話而壓制住的火氣，孟玲歪著頭，對他眨著眼，佯裝自已不懂：

“你在說你自已嗎？”

若是漂亮姑娘做這動作定然是賞心悅目，可孟玲做這動作，有種說不出來的驚悚。

兩人的談話無不入了風奉雪耳畔，他以為關於武神，關於淵的事會同他一起葬於火海，卻沒想到關於他的事從未隨著歲月流逝而消聲滅跡。

也沒想到孟玲因為聽了祖輩們的故事而喜歡上了已經死了千年的人物。

不對。

孟玲是怎麼知道只有左右副將見過他真容。

民間有傳，盛國有一武神常戴神鬼面具示人，無人知曉他長相如何，可能是凶神惡煞之貌，醜陋之相，才不敢示人。

而孟玲為何如此肯定只有左右副將見過。

事實上也確實只有左右副將在偶然意外中見過他真容，他自撐起武將之任，就常以面具示人，誰也沒見過他長什麼樣，連徒弟也不曾見過。

甚至是國師，他也極少以真面目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