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煊盯著風奉雪唇上的傷,那可不是磕磕絆絆就容易傷到的,他指著唇上的傷,遲疑道:“那你的嘴……”
“呵~你覺得的呢?”風奉雪左手肘抵在椅把手上,側頭看他。
“風奉雪,你可真不是人。”文煊為那位還矇在鼓裡的人節哀。
“嗯?”風奉雪輕輕的說,“你可以試試再說一遍。”
那隻骨節分明的手又再次抬起。
“砰!”
隧道里的動靜發出巨響,風奉雪微微轉頭,牢中兩人也循聲而去。
那燭光戈壁上慢慢呈現斑駁影子,而後從那裡走出了一個人。
他那烏黑般的睫毛緩緩垂下,遮擋住眼簾,讓人看不見神情,但全身上下散發的冷意,讓人忌憚幾分。
“是林慍之,風奉雪你完……”文煊還未幸災樂禍完就被封住了嘴,開不了口。
那隻手離開了牆壁,無力地垂放在大腿側邊,風奉雪垂下眼簾,盯著那隻曾十指相扣的手,那五根關節印上血紅,也不知是燭光照得如此恐怖,還是那隻手本身就是那樣。
滴答。
滴答。
垂下的紅絲黏在血液上,順著線的末端,血液順勢流下,在這陰暗又寂靜中迴響,讓人心生寒意。
良久良久,林慍之沙啞道:“夜笙在城南街乞討。”
話音一落,那人來時帶來了一句話,走時未帶走什麼,仿似從未來過。
不知何時,風奉雪已經站起來了,藏匿於袖中的指尖悄然輕顫,內心深處似乎被某種情感所觸動。
很快,他隱去心中異樣的想法,對著牢裡的兩人道:“我去找夜笙。”
城南街的熱鬧也不亞於城東街,在這麼繁華的夜月城竟還有乞丐,這是風奉雪想不明白的。
找了半晌,直到下午,風奉雪都沒找到人,這時聞到一股甜絲味,他順著香味看去。
蒸籠蓋頭被開啟,裡面以兔子形狀的包子散發著香味。
他才想起來沒用午膳,連早膳都未用過就跑去找文煊二人,他也不知為何非要大老遠地過去講這些事。
可能是有人幫他去找夜笙了,離開的日子近了些,就想著過去跟他們說,再堅持幾日。
現在到了用晚膳時間,林慍之會給他準備什麼膳食?
風奉雪本身就不需要吃東西,但每到時辰,林慍之總會陪他去用膳,又或者不在時,安排下人送上膳食。
沒想到他也是可以過上平凡的日子。
暮色四合,見時間已經不早了,風奉雪便放棄繼續尋夜笙,也許是他來晚了,夜笙又換了地方。
回到將軍府後,就見主屋的門口站著兩個人,林管家似是坐立不安,在門前走來走去,而林開陽端著飯菜直盯著大門。
林管家瞥見緩緩走來的風奉雪,忙身走過去,“風公子,你勸勸少爺,他從早上出去中午回來後一直關著門,一天都沒用膳了,他身子骨雖然硬朗,也不能這般折騰。”
風奉雪側頭看了一眼林開陽手中的膳食,用手碰了碰碗壁,“這已經涼了,讓下人做兩份送來。”
聽聞,林管家心上的石頭終於放下了,他應聲道:“我這就去讓下人準備。”
林開陽看了一眼風奉雪,似乎有這個人在,一切難題都會迎刃而解,所以他很放心地跟上林管家。
兩人走後,風奉雪來到房門口,敲了幾聲門,良久也不見裡面回應,他一抬腿,剛要上腳踹又頓了下,把腳放回地上。
猶豫了幾番,還是抬腿一踹。
砰!
門被踹開了。
風奉雪尋找那人的影子,點上燭臺,橙黃色燈光照明陰暗的房間,他望了四周沒看見,又繞過屏風,也沒見到人影。
該死!
躲哪裡了?
有一瞬間,風奉雪覺得他會不會藏到床榻底下,這麼想著,也這麼做了,蹲下來看床榻底下,桌子底下,哪哪都翻了一遍。
最後只剩下櫃子。
風奉雪緩步靠近,雙手緊握雙環輕輕一拉,只見林慍之蜷縮在櫃子深處,雙手環住雙腿,頭埋在臂彎之中。
“你餓了麼?”風奉雪坐在一旁凝視著他,語氣柔和,彷彿生怕驚擾到那隻受驚的小兔。
然而,林慍之並未回應,也未曾動彈,宛如一尊失去生機的雕像。
“我們來講講道理,從頭到尾我從未說過什麼,是你……”風奉雪話未說完,那尊雕像突然發出沙啞的聲音,“走開。”
在搖曳的燭火映照下,風奉雪看見林慍之全身顫抖,緊抱住雙腿的手背上青筋凸起。
他微微皺眉,起身握住那人的手臂,一股力量席捲而來,將他掀飛到牆上,砰地掉在地上。
風奉雪忍著疼痛,緩緩睜開眼睛,以林慍之為中心的黑霧從他身上散出,似是形成一個保護屏障,令人無法靠近。
“這是……”魔氣。
一個人怎麼會有這麼重的魔氣?
緩緩從地上站起來,風奉雪指尖劃過手心,血液從疤痕裡溢位,他以血為引,將全身的靈力集中在右手上,朝櫃子裡的人伸去。
黑霧像是發現了入侵者,在風奉雪身上來回衝撞,他不像林慍之能把黑霧吸收。額間佈滿了細密的汗珠,沉重地身體逐漸佝僂,而那雙腿已經顫抖不已,卻一點一點邁向林慍之。
好疼!
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周圍的黑霧如濃墨般厚重,吞噬了所有的光亮,使風奉雪看不清黑霧的軌道,只能感受到那些在自已身上來回折騰。
像掉進了無盡深淵,寒冷又刺骨的風颳得他渾身疼痛,不知外界度過幾個歲月。
“林慍之,你給我醒過來!”在觸碰那一刻,風奉雪緊緊攥住對方的手臂,往後一拉。
櫃子內的人被他猝不及防地拉出,撞入他的懷中。
黑霧變得不再濃稠,看清周圍模糊的輪廓。
兩人抬頭間,四目交匯。
那雙赤紅的眼眸,正是他造的孽。
就在林慍之試圖後退時,風奉雪喘著沉重地粗氣,為了不讓剛剛的事再發生,他緊緊摟住對方的腰,不讓離開,“這是你欠我的。”
林慍之沒理解風奉雪說的話,他的臉頰被人重重捏著,眼前的人離他越來越近。
熾熱的呼吸噴灑在他的鼻尖,猝然間,呼吸一窒,然後就停在近在咫尺處,沒有離開一步也沒再近一步。
而風奉雪的內心也極為複雜,本來想報復回來,讓這個衣冠禽獸想起昨天對他做的事。
然而,對這嘴卻咬不下去。
這是肉,這是肉,是豬肉,是鴨肉。
就算心裡暗示了一番,片刻後竟還是下不去嘴。
風奉雪嘆了一口氣,捏著他的臉別過頭,往他肩上重重咬了一口。
尖牙隔著衣袍重重嵌入皮肉,疼痛緩緩從肩上傳來,而林慍之只是默默受著,眉宇輕皺,手輕輕攥緊風奉雪垂下的寬袖。
可能是對方咬累了,尖牙離開了他肩,與他對視,那人輕舔了下自已下唇上的傷痕,低聲道:“現在,你想起來了嗎?”
林慍之的目光緊緊鎖定在風奉雪的唇上,似乎陷入了沉思。
昨日的記憶如碎片般斷斷續續地湧現,雖然並不完整,但足以讓他確認,那唇上的傷痕正是自已留下的印記。
他的手指不自覺地抬起,輕輕地摩挲著風奉雪的唇瓣,彷彿在回味著昨日的溫度與觸感。
風奉雪唇上微微彎起弧度,似笑非笑,然而屋外的腳步聲已經到了門口,“先用膳吧。”
鬆開摟住林慍之的腰後,他迅速越過屏風,臉上的笑意瞬間收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