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千皺了皺眉,臉上的憂慮愈發明顯,重重地嘆了口氣:“如果要排查所有可能接觸過這種藥物的人,工作量簡直無法想象。大灣市人口眾多,醫院藥房、私人診所,還有可能存在的私下交易渠道,涉及的人員範圍太廣了。”
我點了點頭,心裡也清楚,這確實是個讓人頭疼的難題。但我深知,偵查破案本就是一個不斷抽絲剝繭、縮小範圍的過程。最開始,我們把所有人都視為潛在的嫌疑物件,隨著調查的深入,逐漸縮小到可能與死者有接觸的圈子,而現在,又進一步縮小到能夠取得苯巴比妥藥物的小圈子。
“其實,我們現在的方向已經很明確了。”我打破了沉默,目光緩緩掃過在座的每一個人,“嫌疑人很可能是哮喘病患者,或者至少能接觸到這種藥物。如果影片組給力的話,或許能夠透過來來往往的人群和這個苯巴比妥藥物的小圈子交叉比對,得到一個更小的嫌疑人圈子。這就像從一堆沙子裡篩出金子,雖然過程艱難,但只要方法正確,總會找到我們想要的。”
“然後呢?”教導員黃平靠在椅背上,身體微微前傾,眼神裡帶著一絲期待,“我們再組織對這個小圈子的辨認,很有可能找到確切的嫌疑人。”
“對。”我點了點頭,神色堅定,“而且,我們不能忽略私下交易的可能性。這種藥物雖然是處方藥,但不排除有人透過非法渠道獲取。我們要從合法渠道和非法渠道兩個方向同時入手,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的線索。”
大隊長周抑一直安靜地坐在會議桌旁,認真聆聽著大家的分析與討論,就在我們熱烈探討案件線索與偵查方向時,他突然冷不丁地插嘴問道:“小樓,阿羨,申月,你們沒有好奇過,這個案子中的胎兒,哦,不對,應該是嬰兒去哪兒了嗎?”
周大的話彷彿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瞬間激起千層浪,會議室裡的氣氛瞬間凝固了。一時間,所有人都愣住了,面面相覷,眼神中滿是驚訝與恍然。的確,在這段時間的調查中,我們的注意力一直高度集中在案件的兇手和作案動機上,卻幾乎完全忽略了那個至關重要的嬰兒。
阿羨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臉上泛起一絲紅暈,不好意思地說道:“不是沒有好奇過,而是大千哥說,這嬰兒十有八九是活不成了。我們都以為……”
“我們都以為嬰兒肯定沒活下來,所以就沒往這方面想。”我無奈地接過阿羨的話,嘆了口氣,心中滿是懊悔,“但周大說得對,我們確實忽略了這個關鍵問題。在案件調查中,任何一個細節都可能成為突破的關鍵,我們卻因為先入為主的想法,遺漏了這麼重要的線索。”
“那為什麼我們沒有對嬰兒進行追蹤呢?”周大的語氣依舊很平靜,可那平靜之下卻隱隱帶著一絲嚴肅,讓人不由自主地反思,“如果是活著的嬰兒,八個月也算是早產了,按照常理,極有可能會被送醫。要是已經死了,也可能會被送去殯儀館開死亡證明,當然,也不排除被人悄悄掩埋的可能性。”
聽完周大的話,大千第一個反應過來,立刻吱聲說:“殯儀館那塊我負責了,看看案發這幾天有沒有送嬰兒去。”大千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大千的工作室就在市殯儀館,平時和民政以及殯儀館打交道比較多,相對熟悉流程,查起來也方便些。
“好,那麻煩你了。”周大點了點頭,目光溫和地看向大千,“你那邊儘快查一下,說不定能找到關鍵線索。這對整個案件的偵破至關重要,也許嬰兒的去向就是我們解開謎團的鑰匙。”
“沒問題。”大千拍了拍胸脯,臉上滿是自信與擔當,“我這就去聯絡殯儀館,一有訊息馬上通知大家。”說罷,他便起身匆匆離開了會議室,那急切的背影彷彿帶著破獲案件的堅定決心 ,而我們也在這突如其來的提醒下,重新審視案件,期待能從嬰兒的去向中找到新的突破口。
大千離開後,周大繼續說道:“小樓,阿羨,你們去排查一下全市醫院,重點排查婦產科或者重症監護科。看看案發前後有沒有接收過早產嬰兒的記錄。如果嬰兒還活著,說不定能從醫院找到線索。”
“好,我們這就去。”我站起身,和阿羨一起走出會議室。
從會議室出來後,走廊裡燈光昏黃,將我們的身影拉得長長的。我和阿羨並肩朝著電梯走去,一路上,我一邊走一邊和阿羨商量接下來的調查方向,究竟是先奔赴北江市的各大醫院逐一排查,還是直接前往市衛健局,請求他們給予協助。其實,我打從心底裡就清楚,這問題問阿羨,多半是得不到乾脆利落的答案的,這孩子向來有點兒選擇困難症,面對抉擇時,總是要糾結上好一陣子。
果不其然,一提到要做選擇,阿羨的腳步就慢了下來,眼神裡瞬間滿是迷茫,就像置身於大霧瀰漫的森林,找不到方向。他的嘴巴微微張著,嘴裡還嘟囔著:“這個……那個……”那模樣,彷彿在他面前擺著的不是兩個調查方向,而是兩個世界難題。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看著他那一臉糾結的樣子,心裡既覺得無奈,又有些好笑。這孩子,平時風風火火的,一到這種需要做決定的時候,就變得優柔寡斷起來。但現在可不是磨蹭的時候,案件緊迫,時間不等人,我不能這麼拖下去,必須得趕緊拿個主意。
於是,我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努力讓自已的語氣聽起來沉穩而堅定:“這樣吧,咱們先去衛健局,問清楚他們是否掌握這些資料。如果他們掌握,那可就皆大歡喜了,咱們能直接獲取關鍵資訊,任務也能順利完成了。要是他們不掌握,咱們就先把重點放在北江市,畢竟這裡是案件的關鍵區域,線索或許就隱藏在那些醫院的就診記錄裡。同時,咱們也不能忽視縣區的力量,得麻煩縣區的兄弟們幫忙,讓他們也留意一下各自轄區內的情況,說不定在那些看似不起眼的角落,就能發現一些對案件偵破有用的線索。你覺得呢?”
阿羨聽了我的話,先是愣了一下,隨後緩緩點了點頭,眼神裡的迷茫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絲堅定:“師傅,我覺得您說得對,就按您說的辦。”說著,我們已經走到了電梯前,按下按鈕,電梯門緩緩開啟 。
說幹就幹,我們快步走到車旁,拉開車門,鑽進車裡,直奔衛健局。這地方離咱們局不遠,開車也就十五分鐘的路程,連個熱身的時間都不夠。出發前,為了節省時間,我給衛健局的公共資料科打了個電話,簡單說明了我們的來意,想著要是能提前確認資料情況,那可就事半功倍了。
電話那頭,對方聽了之後沉默了兩秒,我的心也跟著懸了起來,莫名有些緊張。隨後,對方慢悠悠地開了口:“我們這兒確實有新生兒的資料,不過……” 我一聽這話,心裡先是一喜,緊接著一緊,神經瞬間繃緊,趕緊追問:“不過什麼?”
對方嘆了口氣,無奈地說道:“大灣市這地方,人多啊,新生兒也多。一天幾千個新生兒,這資料量可不是蓋的。雖然我們這邊資料更新有點延遲,但一週下來,那也是相當驚人!”
我一下子愣住了,這訊息猶如一盆冷水,把我剛剛燃起的希望澆滅了一半。這不等於白跑一趟嗎?阿羨在旁邊聽著我打電話,看著我的表情變化,也是一臉懵。我倆對視一眼,無奈地撇撇嘴,只能在心裡默默吐槽:這資料,真是讓人又愛又恨啊!明明近在咫尺,卻又好像遠在天邊,一點用都沒有。但事已至此,我們還是決定先去衛健局,看看能不能再挖出點別的有用資訊,哪怕只有一絲希望,也不能輕易放棄。
車子穩穩地停在衛健局的大樓前,我和阿羨匆匆下車,快步走進大樓。在詢問了保安室工作人員後,我們徑直找到了公共資料科。
一進門,就看到一位看起來很乾練的中年大姐坐在辦公桌前忙碌著。她就是李大姐,見到我們進來,立刻熱情地起身相迎,臉上洋溢著親切的笑容,招呼我們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隨後,她轉身麻利地開啟電腦,雙手在鍵盤上快速敲擊,開始熟練地操作起來。只見螢幕上一串串資料如同瀑布一般飛快地跳動著,看得我眼睛都有些花了,那密密麻麻的數字和符號,彷彿是另一個神秘世界的密碼。
“好了,這就是過去一週內大灣市所有新生兒的名單。”李大姐一邊說,一邊輕輕轉動電腦螢幕,將它正對著我們。我迫不及待地湊過去一看,瞬間就傻眼了。眼前的名單上,名字全是稀奇古怪的“張三B”“李四B”“王五B”……
我滿臉疑惑,忍不住脫口問道:“這‘B’是什麼意思啊?”
李大姐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笑意,耐心地解釋道:“哦,這代表‘baby’,就是產婦的寶寶。我們這兒為了方便統計,就直接在產婦名字後面加個‘B’,簡單又省事。”
我聽完,心裡直犯嘀咕:這統計方法也太簡單粗暴了吧,一點都不考慮別人查閱時的感受,也太不人性化了。
阿羨也湊了過來,眉頭緊緊皺著,一臉不解地問道:“那這些新生兒的身長、體重、出生時間呢?我們怎麼知道這些寶寶是不是健康?”李大姐無奈地聳了聳肩,攤開雙手說:“這些資料我們沒有統計。我們只負責統計新生兒的數量,其他的得去各個醫院查。”
聽到這話,我原本在路上就有點涼的心,現在是哇涼哇涼了。
我們這次來找嬰兒,可不是隨便找個剛出生的就行,而是要找一個早產的、可能不健康的嬰兒。早產兒通常身體各項指標會比正常新生兒弱一些,所以我們才想著透過身長、體重這些資料來篩選排查。可現在,衛健局這兒什麼有用的資訊都提供不了,這不就相當於讓我們在茫茫大海里撈一根針嗎?難度簡直太大了。
阿羨也是一臉失望,他伸手撓了撓頭,沮喪地說:“那咱們豈不是白跑一趟了?”我無奈地嘆了口氣,心裡雖然也有些懊惱,但還是安慰自已和阿羨:“看來衛健局這邊是指望不上了。不過,也不能全怪他們,畢竟他們也有自已的工作範圍和職責,能做到這些已經不容易了。”
李大姐看到我們滿臉失望的樣子,連忙安慰道:“你們別灰心,雖然我們這兒沒有詳細資料,但你們可以去北江市的各大醫院問問。醫院那邊應該有完整的記錄,說不定能找到你們要的線索。” 我點了點頭,心中暗暗下定決心:看來還得靠自已一家一家醫院去跑了。這調查工作,真是麻煩得讓人頭疼,但為了案件的真相,再麻煩也得咬牙堅持下去。
我將從衛健局獲取的情況向李支彙報時,語氣中難掩失落。從衛健局出來後,陰沉的天空彷彿也映襯著我沉重的心情,但時間緊迫,根本不容我沉浸在這種情緒裡,我趕忙將一路上的經歷和掌握的情況,事無鉅細地一一彙報給李支。
李支聽完後,沉默了片刻,電話那頭安靜得有些壓抑。突然,他斬釘截鐵地說道:“我馬上發動各縣區,增派人手到各醫療點,讓他們重點排查,看看有沒有符合咱們篩選條件的嬰兒。”那語氣堅定有力,彷彿在黑暗中為我們點亮了一盞明燈。
我下意識地點了點頭,雖然李支看不到,但敬佩之情還是油然而生。心裡不禁感嘆,李支果然經驗豐富,總能在關鍵時刻做出最正確的決策,迅速調動各方力量,為案件偵破爭取更多的可能性。
李支又繼續叮囑道:“你們兩個先去案發地附近的醫院,那裡的可能性最大。要是有進展,馬上彙報;要是沒線索,也不要灰心,繼續排查。”
我和阿羨對視一眼,彼此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堅定。我們用力地點點頭,儘管心裡清楚這次任務難度不小,但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就沒有退縮的道理,只能硬著頭皮上。
我們迅速展開行動,經過一番分析,很快選定了案發地不遠的幾家醫院。這些醫院在北江市都頗具名氣,尤其是其中幾家具備接待重症新生兒的資質。走進這些醫院,就能感受到先進的醫療裝置和專業的醫療氛圍。它們的新生兒科裝置齊全,醫生也都是經驗豐富、專業能力極強的。我們心裡清楚,如果真有早產且身體狀況不佳的嬰兒,這裡是最有可能接收的地方。
阿羨看了看我,眼神裡帶著一絲緊張,但更多的是堅定,他的手不自覺地握緊了方向盤:“走吧,去北江市的醫院,說不定能有轉機。”說完,他深吸一口氣,發動了車子。 一路上,汽車在馬路上疾馳,窗外的景色快速向後掠過。阿羨一邊開車,一邊在心裡盤算著接下來的步驟。到了醫院,該怎麼開口詢問?怎麼才能讓醫生們配合我們的調查工作?這些問題像小錘子一樣,一下下敲打著他的腦袋,讓他的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我察覺到了阿羨的緊張,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安慰道:“別太擔心,咱們一步一步來,車到山前必有路,別給自已太大壓力。只要我們保持冷靜,總會找到解決辦法的。”
踏入這家有名的三甲醫院,彷彿一頭扎進了人潮的漩渦。寬闊的院區裡車水馬龍,主幹道上車輛排起了長龍,喇叭聲此起彼伏,交織成一首嘈雜的城市交響曲。醫院的門診大樓前,人群如潮水般湧動,一波接著一波,絲毫不見停歇。
我和阿羨身著警服,步伐匆匆地走進一樓的客服中心。本以為警服會像聚光燈一樣,讓旁人投來關注的目光,可事實卻令人意外,我們的到來並未引起任何人的重視。這倒也不奇怪,畢竟在這所醫院裡,每天都有形形色色的人進進出出,醫生、護士、患者、家屬……
大家各有各的苦衷,各有各的急事。醫院,就像是一個人生百態的大舞臺,生老病死這些人生的重大劇目,無時無刻不在這裡輪番上演。
客服中心的視窗前排著長長的隊伍,隊伍像一條蜿蜒的長龍,一眼望不到盡頭。人們焦急地等待著,時不時踮起腳尖,張望著視窗的動靜。有的家屬滿臉愁容,眉頭緊鎖,顯然是在為親人的病情擔憂,那種沉重的壓力彷彿都要溢位眼眶;有的則是滿臉疲憊,黑眼圈濃重,身體微微佝僂著,可能是已經在這裡折騰了一整天,被漫長的等待和焦慮的情緒折磨得身心俱疲;還有些人抱著孩子,孩子在懷裡不安地扭動著,而他們的眼神裡滿是無助和期待,那是對孩子康復的殷切盼望。
我看著眼前這副場景,心中不禁泛起一陣波瀾。在這裡,警服也顯得沒那麼“特別”了,因為每個人都在為自已的生活難題而拼搏,都有著自已的“任務”,而我們,只是這茫茫人海中的“過客”,懷揣著特殊使命的過客。
阿羨小聲嘟囔了一句:“這排隊得排到猴年馬月去。”聲音裡帶著一絲不耐煩和焦急。我點了點頭,正準備開口問客服人員能不能優先處理我們的事情,突然聽到旁邊一位家屬在打電話:“醫生說還得等,讓再觀察觀察……”聲音裡滿是焦慮,那是對未知病情的恐懼和無奈。
我嘆了口氣,輕輕拍了拍阿羨的肩膀,示意他彆著急。阿羨點了點頭,可眼神裡卻依然透著一股急切,我知道他心裡也著急,案子已經發生這麼久了,我們好像什麼都還沒搞清楚,怎麼能讓人不著急。時間不等人,我們得儘快找到線索,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關乎案件的走向。 終於,漫長的等待後輪到我們了。客服人員抬起頭,看到我們身上的警服,眼神裡閃過一絲驚訝,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禮貌地微笑著說:“您好,請問有什麼可以幫您的?”我趕緊把來意簡單說了一遍,著重強調了事情的緊急性,希望能引起她的重視。
客服人員聽完後,微微皺了皺眉,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為難,然後拿起電話,低聲和裡面的人溝通了幾句。放下電話後,她對我們說:“新生兒科的主任正在忙,不過他答應一會兒抽時間見你們。你們先去六樓的新生兒科等一下。” 我和阿羨對視一眼,心裡都鬆了口氣。看來,事情總算有了個開頭,哪怕只是一個小小的突破口,也讓我們看到了希望。阿羨小聲說:“走吧,去六樓。”我點了點頭,跟著他往電梯走去。
電梯裡擠滿了人,狹小的空間被塞得滿滿當當,有抱著孩子的家長,小心翼翼地護著懷中的寶貝;有推著輪椅的家屬,眼神關切地看著輪椅上的親人;還有穿著白大褂的醫護人員,手裡還拿著病歷本,似乎在忙碌的間隙也不忘思考著患者的病情。大家都沉默著,氣氛有些壓抑,彷彿空氣都凝固了。 我看著電梯裡的人,心裡突然冒出一個念頭:在這個小小的電梯裡,每個人都在為了生活奔波,為了健康祈禱,而我們,也是其中的一部分,只是我們的目標是找到那個可能需要幫助的嬰兒,為案件揭開真相的一角。電梯緩緩上升,每上升一層,都彷彿離我們的目標更近了一步,也讓我們的期待愈發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