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夜晚，短促的蟬鳴，帶著溫熱的晚風，夜幕籠罩下小區顯得格外靜謐。
穿著清涼的林肆然和一身黑色長裙的林允兒漫步在小區的小路上，看起來顯得不太搭調。
不過兩人都沒在意這一點，十指交扣，無聲地沿著人工湖的環形石路走著。
林肆然在思考著怎麼開口詢問會顯得不那麼突兀。
林允兒則是知道林肆然和自己散步的目的，想著如何用平淡口吻地把自己內心深處的疤痕，告訴身旁這個日漸親密的戀人，避免他為自己擔心。
“今天……拍攝順利嗎？悠悠應該沒有給你添麻煩吧？”
林肆然看似無意的望著道路兩側的綠植，餘光捕捉著身旁人兒的神色。
儘管晚間飯桌上自己只短暫的感受到她的情緒，但卻很明顯能讀出那股情緒中的傷感。
他不明白是什麼原因導致林允兒身上傳遞給他那種感覺。
“哪有這樣說自己妹妹的？”
聽到林肆然開口的話題，那雙小鹿眼亮著不明所以的笑意，不著痕跡地撅了撅嘴。
林允兒晃著自己和林肆然牽住的右手，有些替林悠悠抱不平的說道。
“應該問我有沒有照顧好悠悠才對。”
“相比悠悠，我比較關心你。”
身旁傳來林允兒帶著嬌笑的反駁，林肆然稍作沉默，微微側過頭，臉上帶著淺笑，輕聲說道。
“願意和我說說嗎？你知道我想問的是什麼。”
原本林肆然大可以順著林允兒的話頭，說一些俏皮的延續內容。
但此話一出，配合著那副知心男友的語氣，反而讓氣氛不再顯得那麼輕鬆。
“你怎麼這麼會破壞氛圍啊？都不知道順著我的話說。”
隨著臉上露出牙齒的大笑，凸顯臥蠶的那雙眼眸亮晶晶的看向林肆然。
林允兒嘴裡說埋怨的話，但語氣裡卻揚著歡快的聲調，顯然並沒有生氣。
但也沒有第一時間回答林肆然的問題，像是在整理開口的思緒。
林肆然也不著急得到答案，嘴角盈著淺淺的滿足，放慢著步調，配合著她慢下來的腳步。
林允兒的表現說明影響她情緒變動的緣由，並不是多麼難以啟齒的事情。
至少，對於現在的她而言。
“肆然，你說對你而言最重要的人是什麼？”
大笑過後，短暫沉默了一會兒，林允兒帶著回憶的口吻，又像是求證，望著眼前的路，開口向林肆然問道。
“家人。”
林肆然沒有任何猶豫，非常肯定的說道。
“是啊，家人。”林允兒喃喃一句。
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不就是家人嗎？
“對於每個被問到這個問題的人而言，應該都是第一時間想到的回答都是這個吧？”
林肆然聽到耳邊傳來帶著低落的喃喃，想到了什麼，張了張嘴，又沉默著點點頭，與林允兒交扣的左手微微抓緊了一分。
“她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開我了。”
林允兒感受到自己右手上傳來的力量，淺淺笑了笑，並沒有點明話語裡的‘她’指誰，但此刻兩人卻心照不宣。
一個沒有說，一個沒有問。
“我記憶裡對她的印象寥寥無幾，但上學的時候也總會想為什麼其他人都有父母來接送，而我只能自己和姐姐一起回家。”
“每個母親節，同齡人都能夠送給母親祝福，我卻只能把寫好的賀卡送給姐姐。”
“因為我只有姐姐和爸爸。”
說起曾經的想法，儘管林允兒的陳述語氣很平淡，但林肆然還是能夠感受到她語氣裡對母親的幽怨和想念。
默默把身旁的人兒抱入懷中，輕輕撫著她的後背，希望她的心裡能夠輕鬆一些。
“小的時候，爸爸告訴我，她有其他的夢想，對平淡的生活感到厭倦。”
“姐姐也說，每個人有不同的選擇，讓我可以選擇用力的恨她，或者把她當做一個從來沒有存在過的人。”
“可是，這兩個選擇我都做不到。”
林允兒側著頭靠在寬厚的胸膛上，雙手緊緊環住林肆然的腰，彷彿在埋怨自己那麼不爭氣。
面對一個狠心在自己年幼時離開自己的女人，為什麼卻恨不起來，為什麼不能把她當做一個不存在的人。
林肆然能夠感受出林允兒母親離開年幼的她，給她所留下的心裡傷痕，但卻不知道應該怎麼開口安慰她。
只能輕輕拍著她的背，告訴懷裡的人，自己一直都在。
不想兩人獨處的氛圍因為一個已經在她人生中消失的女人變成沉重的樣子。
“爸爸和姐姐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成員們是第二重要的……”
林允兒抬起頭，燦爛地衝林肆然咧了咧嘴，露出潔白的牙齒，眼睛彎彎，語氣詼諧地說道。
“你暫時還只能並排在第二順位哦。”
她並沒有哭，為那個女人該流的淚，在往前的十多年裡早已流盡。
委屈的時候有爸爸、有姐姐，遇到挫折的時候也有成員們，現在有林肆然可以隨時傾聽自己的想法，順著自己，哄著自己。
有那麼多關心自己的人，林允兒覺得自己應該算是一個很幸福的人。
“沒關係，在我這裡，你和爸爸媽媽一樣，都是第一順位。”
林肆然聽到懷裡重新傳來活潑的聲音，臉上掛起輕鬆的笑容，語氣輕快的說道。
並不介意自己在林允兒那裡暫時的排名。
“怎麼了？”
感受到懷裡的林允兒在自己說完話之後，想要掙開自己的輕柔舉動，林肆然有些錯愕低頭看向那張帶著不滿的俏麗臉龐。
“你這樣顯得我很小氣。”
沒能掙開林肆然的懷抱，林允兒又重新抱住林肆然，把頭深深埋在他的胸膛上，悶悶的說道。
“明明我只把你放在第二順位，你卻把我放在第一順位。”
“嗯~那我把你也放到第二順位？”
林肆然聽到林允兒的解釋，挑了挑眉，沉吟後，試探性的出聲問道。
“如果你想明天傳出人工湖殉情的新聞，可以試試。”
語氣幽幽低轉的聲音飄了出來，林允兒抱著林肆然就想往邊上的人工湖走。
林肆然感受著林允兒輕輕柔柔的力度，昂起頭看著星星點點的夜空，彷彿認輸一般地晃了晃腦袋，重新拉起她的手。
兩人散步也差不多該到回去的時間了。
“知道了，那你也試著把我放到第一順位吧？美麗溫柔的允兒xi？”
“我考慮考慮。”
林允兒昂著頭，努著嘴，裝出一副我要好好盤算一番的樣子。
“考慮？”
“噢，考慮考慮，如果……你現在揹我回去，可以讓我考慮的快一點。”
林允兒咬著手指，點了點頭，輕輕皺著秀氣的眉頭，思索著說道。
林肆然聽到林允兒嘴裡提出的條件，也不管說的是不是真的，鬆開林允兒的手，笑著彎下腰，招手示意她趴上來。
林允兒見狀，臉上露出得逞的笑容:“哈，我來啦！”
提醒了一句，林允兒小小助跑一步，迎著林肆然的背跳了起來，雙手繞過林肆然的脖子，交扣在他鎖骨附近的位置。
林肆然因為這股衝勁，右腿往前邁了一步，弓步穩住背上的女孩，雙手穿過她有些纖細的小腿，緊緊勾住腿彎，抖了一下，朝著來路走去。
“駕！出發！”
有了免費代步工具，林允兒興奮的揮動了一下小腿，對著前方空無一人的小路，發號施令。
林肆然好笑的搖搖頭，但也順著林允兒，假裝衝鋒一樣，朝著前方小跑了幾步，然後又慢慢邁著步子走了起來。
“喂。”
“嗯？”
走了幾步，林允兒腦袋就搭在了林肆然的肩膀上，小聲的在他耳畔問出了自己的疑問。
“為什麼你會把我放在第一順位？”
“沒有為什麼啊，因為心裡是這麼想的。”
林肆然腳步沒停，掂了掂背上有些下滑的林允兒，示意她抱緊自己。
“我怎麼能和姨母和叔叔比呢……”
林允兒嘟囔了一句，覺得林肆然沒說出真的理由，就聽見了身前傳來的理所當然的反問。
“對我而言，你們都是家人不是嗎？”
“家人？”林允兒愣了一下，下意識的重複了一遍。
“嗯，雖然我們還沒結婚，但我們相處的不是已經和家人一樣了嗎？”
林肆然不覺得自己的回答有什麼問題，兩人之間朝夕相處的生活，已經讓他習慣了林允兒的存在。
“相互瞭解對方的喜好，相互懂得對方的想法，相互在意對方的情緒，每天一起醒來……”
至於是否突破最後一層親密的關係，林肆然覺得只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並不認為這會影響他對林允兒的態度。
傻瓜。
聽著林肆然陳述事實一般的回答，林允兒把頭埋在林肆然的脖頸處，親暱地蹭了蹭。
然後輕輕抬起頭，對著林肆然的耳朵，就像說什麼秘密一樣輕輕吐氣。
“你如果換個場合說，我考慮的答案或許就出來了。”
“什麼？”
溫熱的氣息傳來模糊不清的聲音，吹動林肆然耳邊的絨毛，讓他感覺有些癢癢的。
下意識搖了搖頭，驅散耳邊傳來的癢癢感，林肆然一頭霧水問著背後的女孩兒剛剛說了什麼。
“沒什麼！你走快點，我要回家洗澡了！”
“剛剛讓你洗完澡再出來，你又說不著急。”
“你管我？！我現在想洗澡不行嗎！”
“知道了~~怎麼突然跟大小姐一樣啊。”
“你不樂意？”
“尊敬的林允兒小姐，我很高興為您服務。”
……
“林肆然！”
“嗯？”
“我保證，我會好好愛你的。”
“噢，我知道了。”
我也會好好愛你的，林允兒。
……
“你怎麼不說？”
“我在心裡說了。”
“噢，那我也要在心裡再說一遍。”
我會認認真真愛你的，林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