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著。
許妄言難得有了真正的安靜的,一個人的生活。
她做題,偶爾發呆,不知道想什麼。
隔壁住著的阿婆也是一個人。
阿婆偶爾會將自己做好的飯菜端出來和她一起吃。
她們時常聊天,偶爾沉默。
沉默的時候,都各自在想自己的事情。
阿婆對她說,她的兒子去了很遠的地方務工,很多年了,沒有再回來。
“他叫陳峰,”阿婆說,“小言,你去讀大學了,也是去很遠的地方吧。”
“你要是能遇見他,就和他說,我過得很好,叫他不要擔心。”
“順便你再說一聲,就說,叫他照顧好自己,找個好女孩,好好過。”
阿婆蒼老的聲音緩緩沉沉,斷斷續續的。
她沒有說出一個想字,也沒有說自己有多思念兒子。
可偏偏,她眼中淚光閃爍,一字一句都透著那麼厚重的思念。
“好。”許妄言回她。
儘管她知道,遇見陳峰的機率幾乎為零。
可這世間蒼生,總要有個期盼和信念,才能有繼續活下去的勇氣。
就像她自己,也期盼著高考後的新生活。
不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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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高考只剩一個月。
許妄言穩紮穩打,每天堅持著刷題,看書,複習。
他後來一直沒出現。
她偶爾會想起他,偶爾會猜,他在幹什麼。
也許,他已經走了,那天說的話,是為了騙她。她想。
隨後她又很快否定自己的想法。
騙她,有什麼意義呢。
他何必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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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妄言用一個塑膠瓶在窗邊種了一顆花種子。
是阿婆在路上看見撿的,送給了她。
“小言也到了花一樣的年紀了,阿婆沒什麼東西送你,這個,你拿去種種,可能會開花。”
“不知道是啥花,”她對她說,“甭管,種下來就知道了,總歸不會醜。”
她學到腦袋昏昏沉沉的時候就給種子澆水,然後看著它發一會兒呆。
竟然在心裡生出一股期待來。
期待什麼呢。
是期待它的花開,還是期待自己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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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
許妄言看著看了第三遍的書,眼睛酸澀不已。
“許妄言。”也不知看了多久,一道熟悉的聲音忽然響起。
因為要到晚上了,他刻意壓低了聲音,音色暗啞,又透著幾分少年特有的清新。
她猛然抬起頭,看見那個站在路燈下的少年對著她招手。
巷子外是夕陽,巷子內是路燈。
老舊又昏黃的燈光散在他臉上,模糊不清,透著幾分柔和。
他站在那裡,高高瘦瘦的,像一幅畫。
許妄言將書關上,開門走向他。
“你沒走。”她在他的面前站定,有些愣愣的輕聲開口。
“不是都告訴你了,”他聞言,看著她笑:“你高考了我才走。”
“你覺得我在騙你?”他問她。
“沒有。”她避開他的視線,“就是,”就是好久沒看見他了。
後面的話,她沒說出口。
實在引人誤會。
“就是什麼?”他追問。
“沒什麼。”她迴避他的視線,轉了話題:“你找我幹什麼。”
“沒什麼,”他沒再問下去,回她:“看看你過得好不好。”
有沒有被欺負。
許妄言抬頭,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隨即移開視線。
“吃飯了麼?”她問。
他誠實的搖頭。
“一起吧,我煮好了。”
也沒管他答不答應,她就回頭朝屋裡走去。
沈烈彥看著她的背影,頓了幾秒,就跟了上去。
小小的空間裡,一張桌子,放著飯菜,桌邊圍著三個人。
阿婆,許妄言,沈烈彥。
許妄言把自己的東西都收到一邊,勉強騰出正好夠三個人的空間。
“阿婆,可以吃飯了。”許妄言將筷子遞給阿婆,而後坐下。
阿婆笑著接下筷子,拿起碗,卻沒有吃飯。
“小言,小彥是你同學麼?”她問她,眼神卻打量著對面的少年。
他乖乖的坐著,眉眼溫和,只是頭髮有些長了,差不多要蓋住眼睛。
“不是,是我朋友。”許妄言端起碗,回了句。
“朋友啊,朋友好啊,”阿婆邊笑邊說,“你可是我認識小言以來,她帶來的第一個朋友。”
“嗯。”沈烈彥輕笑回她,“阿婆好。”
可他心裡卻在想著阿婆的話。
第一個,朋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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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後。
阿婆回房休息了,只剩下許妄言和沈烈彥兩人。
她收著桌上的碗筷,他起身,端起菜碗遞給她。
菜收好,她去洗碗,他就將桌子收好,隨後輕輕靠在椅子上看著她洗碗。
夕陽已經不在,天色有些暗了,他看見她耳後的幾縷碎髮慢慢散了下來。
她兩隻手都溼了,顯然顧不上那縷碎髮。
沈烈彥動了動手指,忽然有一種想站起身走到她身後輕輕將那縷碎髮撩上去的衝動。
他這麼想了,卻沒這麼做。
許妄言洗好碗,將手擦乾後轉身,一眼就看到他在盯著自己發呆。
見她洗好,他也回過神來,眼神卻沒有離開她。
她被他盯得不自在起來,便轉身,走到窗邊坐下,拿起書看了起來。
沈烈彥看見她的一系列動作,什麼也沒說,只是將椅子搬到她旁邊,坐了下來。
“複習的怎麼樣。”他輕聲問她。
“挺好的。”她回他,視線一直看著課本。
“考上大學,有把握麼。”他又問。
她頓了幾秒,笑了。
“笑什麼。”他看著她。
“你問這個幹嘛,”她偏頭看他,“我如果說沒把握呢。”
“沒把握,”他輕輕重複這幾個字,而後定定地看著她,“你不可能沒把握。”
“你對我,倒是挺自信的。”她轉過頭,繼續看著課本。
“你本來就是個很自信的人。”他的目光也投向課本,看著她在課本上記的筆記,字跡一如當初他看到的那樣,娟秀乾淨。
是麼。
許妄言沒說話。
她真的,自信麼。
或許是他的出現,她在他的面前,是很自信的吧。
可他很快就會走。
然後呢。
沒然後了。
他來了她當他不會走,可是他要走了,她卻不能當他沒來過。
來了又走,不如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