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雖知曉皇宮中聖人娘娘婚前並不召見盛氏女,可也未必全知全解。不知這東宮有多少嬤嬤放了出去,又有多少人重新回到了盛家。
墨蘭看著賬本,深覺沈氏不願掌權的原因。這三宮六院,諸多花銷,又是人多嘴雜魚龍混珠。都是想想便覺得心累,那劉氏倒也不是真的蠢貨。給她的在背後撐腰的人不說話了,便什麼都老實。
只盼那在宮中成天吃齋唸佛的那位是真心禮佛的,果不其然不消幾日,朝中相公們便將手伸到了桓王后院。
雖不是明說那桓王是太子,但這官家當的膽小也有膽小的好處。那鐵板釘釘的嫡長太子心性比之其父不知好了多少,看重的同時,難免要巴望著之後的富貴。
有那要臉面的人家,送了顆珠子,是極好的珍珠。也有那不要臉的人家直接將人帶到趙策英面前,江南的揚州瘦馬調教的好,半是諂媚半是笑意看著趙策英。
索性便不出去,偷的浮生半日閒得好。
趙策英揉了揉眉,隨意扔了冊子,“這些人眼睛倒還挺尖,眼巴巴望著那位置。”墨蘭將冊子撿了起來,“這不也是押寶嗎?只不過這賭注大,將您也算是彩頭呢。”
她攤開冊子,曹太后妄圖將手伸進齊公國府,可惜她往日的養女平寧郡主也不是個吃素的。眼看著自家已經遭了新官家的冷眼,還要將手伸進對東宮的話,那豈不是他家永無出頭之日了?
況且那猖狂沒落的嘉成縣主一場瘋病神不知鬼不覺死在了後宅,聽說平寧郡主在接觸申家,若是說成了,小公爺得了一門強有力的姻親,何須再跟著江河日下的曹家呢?
曹太后不知平寧郡主作何想,她只想讓陳家那位長相姝麗的女子藉著齊國公的身份在後宮中掀風洗雨。平寧郡主也不是傻子任由曹太后擺佈,只一味說齊國公是忠臣之後,齊衡一心報效君主,概不作他想,堵死了齊國公的路子。
曹太后沒了法子只能屈尊往前朝低階官員家中找,務必要讓那陳家的女兒進了後宮。
“姨母,我心中有愧,您為舒兒做的太多了,舒兒無以為報。”曹氏或許是因為命中無子對著這個庶出妹妹的老來女也十分寵愛,雖不比她親外侄兒高滔滔,但比起其他人來說,曹氏也算得上一位令人敬重的長輩了。
她看著陳望舒柔美姝麗又嫵媚而不自知的臉,慈愛的眼神裡帶著算計和貪婪。那雙粗糲的老手劃過陳望舒的臉蛋,她吹彈可破的肌膚立馬浮上了紅痕,而陳望舒依舊不改神色,對著曹氏恭敬謙卑,又帶著晚輩的孺慕。
倒是個是個唱戲的好苗子。
曹太后摩挲著手中的觸感,陳望舒也順勢撲在曹太后懷中。二人低下眉時,均掩下眼中的冷意。
趙策英冷淡的姿態再者加上盛家及背後的姻親也不是好惹的,這京城鬧得沸沸揚揚的送珠贈人的笑話總算是下去了。
墨蘭搖著扇,雲栽露種在一旁算賬。接手了三五幾月的賬本她笑,曹家在老官家還在世的時候就已經沒落了。太后看著如此不食煙火古佛青燈的自苦,外人又怎會知道這老太后吃的穿的戴的如此奢靡?
如果是她一個人的花銷,費用就抵得上整個東宮!那金塑的佛像,不出世的稀世珍寶舍利子,令大慈恩寺諸多僧人誦經白日……冬日裡的時蔬也只嘗一點白芯兒,那身上穿的金陵進貢的雲錦,那月光色的雲錦看似簡單,不知她穿上了多少普通人家的心血?
金陵城,貴雲錦,種桑樹,毀田地。百姓多少苦痛都在這短短十幾個字了,那花團錦簇的布匹上又漬了多少紡織女子的血?而那高高在上的太后卻還沉浸於佛音檀香,兩耳不聞窗外事般,只顧享樂。
只不過不知道這龐大的花銷背後是否還有宗室在其背後與太后同流合汙,吸食民脂民膏。
墨蘭靠在貴妃椅上,聽著露種手中撥弄的算盤聲。想到趙策英剛說的話,不由笑出了聲。
雲栽也是抿嘴笑道,“那人以為王爺跟其他男子一般見了美人就走不動道,沒曾想王爺不按理出牌,那女子竟折給了顧侯爺。”
她故作生氣點了點雲栽的頭,“你也是個淘氣的,怎麼能去編排王爺?”
那老太后真是被逼急了,出了昏招。她只道世人膚淺喜歡那美麗物什,來了場英雄救美的意外邂逅。
話說那日趙策英出門,本是去往盛家的路上,知不知為何那車軲轆卻突然裂了。趙策英便下車透了透氣。
卻不知何時一旁出現了個女子,街上突如其來一騎兵往京郊方向而去。那女子似被驚嚇,一下子撲在了趙策英懷中。
趙策英下意識想將那女子推出去,立刻便見一梨花帶雨的臉。
趙策英挑挑眉,睨了眼一旁的車伕。他就這麼站著也不說話。
那女子一旁的丫鬟好沒規矩,怒氣衝衝,只把趙策英當成了浪蕩子輕薄她家小姐。
“你這公子好生無禮!沒見撞上我家小姐,還呆呆看著……”
“小蓮!”一聲嬌俏,趙策英聽那女子止住了她丫鬟,轉頭向他露出了一截凝脂般纖細的項頸。“公子恕罪,我家這女使性子急躁,還未謝過公子,若不是公子,我恐怕就……”
她臉上一絲後怕,望向趙策英臉龐又忽的臉紅起來,“公子,今日多謝公子相救,還未問過公子名諱,改日再登門道謝。”
趙策英看著她,拍了拍衣裳,拂去身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塵,“你這丫鬟也不懂事,蠢貨你可看清楚了,本公子在一旁站的好好的,是你家小姐突如其來撞到了我。我還沒找你說事,你居然還有臉訛上我了?”
轉過頭,看向陳望舒,“說起你,我也很好奇,是有人推了你還是你是個軟腳脖子就喜歡往外倒?”趙策英上下看了看,嫌棄之意溢於言表,“我當今日出門左右眼睛跳,原來是瘟神要來到。”
反正一出皇宮,誰都不認識他,他嘴毒點怎麼了?這是她的福報。
陳望舒的笑臉幾乎要從中間裂開,根本不可置信自己聽見的。
“看來你有些不好,身體不好,耳朵也不行。”趙策英甩甩袖子,“你也別閒著,離我遠點。”趙策英令隨從卸了馬,冷眼看了那馬車伕,隨即去了盛家。
陳望舒就這麼看著趙策英離開,依偎在小蓮身旁,一副不堪受辱的模樣。
心中惱怒憤恨全都隨著眼淚沾在帕子上。那地方是個不大不小的街道,那弱柳扶風的模樣卻被另一個人看得仔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