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蘭又聽了其他不少事，總之聽到耳朵裡的沒一件事順耳的。

衛小娘難不成舊病復發，哪有做母親的不希望自家女兒能夠過得衣食無憂的？衛家族長的兒子多大官多大能耐多大口氣，開口就要娶四品京官兒的女兒，不說是父親了，就是家中兩個哥哥也是正兒八經官家賜的七品官。

明蘭嫁過去做什麼？像上輩子如蘭那樣倒貼文家？人至少文炎敬有本事還能讓如蘭封個二品誥命呢，明蘭嫁過去，衛家絕地就會像聞到血的螞蝗一樣扒在她身上吃幹抹淨。

這跟將明蘭往火坑裡推有什麼區別？

“你們姑娘這是不想讓衛小娘為難，故而將自己為難上了。偏是你們這兩個愚忠的丫頭替你姑娘瞞得緊緊的。今日教你們一句話，等你們姑娘醒來轉告給她。就說是我說的，會哭的孩子才有奶吃。”墨蘭讓雲栽扶她們起來，也不再責怪。

“行了我瞧你們也累了，待會兒我讓兩個丫頭替你們輪值。這會子有時間回去趕緊休息吧，明兒早上好好看著六姑娘，萬事有我。”給一棒槌又給個甜棗，墨蘭讓二人下去休息。

墨蘭這一晚上折騰自己也累了，遂回了林棲閣睡了過去。

第二日，盛紘下值。墨蘭將人請來了林棲閣，並將昨日的事一一說明。

聽得盛紘直皺眉頭，一臉不悅。“她小娘怎麼個事兒？明蘭婚事自然有我和她母親緊張著，她說話算不得數。就是那衛家胃口著實大了些，什麼癩蛤蟆吃天鵝肉的事兒也能想出來，晦氣。”

墨蘭很是同意，“不過還要勞煩母親給衛小娘傳話，這件事她可插不得手。還有就是……明蘭她身體確實不好了。昨日晚上一瞧形毀骨立的，連藥都喝不下去了。要是再這麼待在府中，又聽衛小娘這麼唸叨怕不是要把自己憋死。”

盛紘空口吃了幾粒花生，家中子女不是不疼。只是一家之主難免要多想些。“現在全家上下都忙著你的事兒，若是六丫頭送出府去，怕不好看。等你的事兒忙完過一段時間，她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吧。”

難得見盛紘鬆口，墨蘭想父親因著小時候的遭遇對家中每個兒女自有一份關懷，明蘭就是太為難自己才讓衛小娘得寸進尺。

“父親，我這幾日身體也好的差不多了，不如我帶著明蘭和如蘭去玉清觀清修幾天，母親有二嫂嫂幫忙，衛小娘那邊，還請父親母親多多指點。”墨蘭無不感恩，話音未落，外院便傳來訊息，說是六姑娘來找主君。

盛紘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羸弱瘦削的女子是他女兒明蘭，“明丫頭，你這些天怎麼了？”他連忙扶住明蘭，“你的事我已經知曉，你放心，你那糊塗的小娘做不了主，你可千萬別做傻事啊。”

明蘭輕咳，向盛紘跪拜，“父親，您也瞧見了，我這身子不中用了。至於我小娘，沒緣分的事強求不來。如今我也不盼什麼，這輩子只求能入道觀清修替家中長輩祈福了。”盛紘被震得說不出話，但一聽到明蘭要去道觀清修。

氣的一巴掌拍在桌上，“糊塗！你怎可以作踐自己的身子？你小娘糊塗你也跟著糊塗不成？”他讓明蘭起身，但明蘭巋然不動鐵了心要出去。

盛紘又是溫聲勸慰，“明兒，你若是一時出去清修那便去了就是。但你要想清楚，這可是一輩子。家中藥材補品一應俱全，何苦糟蹋自己要去那遠地？”說著，不免惱恨起衛小娘，連自己女兒都不關心。

墨蘭也沒想到明蘭要清修，“明兒！你先起來，你身子不好地上涼得慌。”盛紘見狀這才叫小桃圓子將明蘭扶起來。

明蘭一張臉已是生無可戀，“父親，姐姐。我沒別的可求，這世間沒別的留戀。姐姐們都已經定下親事，我這幅破敗身子於夫家也用處，不如隨了我願讓我去哪兒修行吧。”

盛紘無話可說，又不知怎的勸慰。但明蘭一副病入膏肓無藥可救的面容著實叫他害怕白髮人送黑髮人。

墨蘭哀嘆怎麼就鬧成這樣，她也跪下向盛紘求情。“爹，您也看見六妹妹這副模樣了，左右她現在還小，就讓她出去緩口氣也好，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盛紘見得也是心軟，“我真是不知拿你如何是好，明日你們三姐妹去壽安堂請個安，我讓冬榮安排好人手護送你們。十日，最多十日，你們就該回來了。”

這邊的事情很快就傳到大娘子院子，不過這會兒她正在禁足中，也只能聽劉媽媽說來道去。

“六丫頭病得真有那麼嚴重了？”王大娘子很是疑惑，如蘭踏進房間她又沒被禁足自然是全須全尾地知道。

“母親，她小娘有時候真是分不清好壞。她還想讓明蘭嫁進衛家去呢。那衛家族長的名字說得好聽，還不是白身一個。”如蘭被傳訊息能去玉清觀當然高興，可一看見明蘭瘦弱的都要人攙扶了，她心情一下子低落起來。

“明蘭就是太善良了，才會讓她小娘一步又一步威逼。母親，您別讓明蘭嫁過去行嗎？您都沒看見她現在病得都要人攙扶著，說是心如死灰也不為過。”如蘭依偎著王大娘子。

王大娘子點頭，“自然家中姑娘們的婚事都是當大娘子的來操心，她一個妾室就該守好自己的本分，越俎代庖的事情做多了，你個當大娘子的若是忽視任由她胡來，久而久之下面的人就管不好，後宅就鬆散了。你放心，她的婚事得讓主君和我點頭才行。”

墨蘭不如如蘭，她直接去衛小娘院子裡下面子去了。

一進房，禮貌性地行禮。“衛小娘，不知您在這院中待的可還舒服？”墨蘭笑道眼色涼薄，“您還不知道吧？你女兒盛明蘭都快被你逼死了。說句不好聽的，大娘子都還沒著急將你女兒推進火坑呢，你這個做親生母親的竟然是自己等不及了。”

她目不斜視赤裸裸嘲諷著衛小娘，“請問問您自個兒這麼些年有多少時候關心明蘭？身上又有多少物件是你一手置辦的？你關心過她嗎？她小時候害怕都得來林棲閣找我才能安睡，你當孃的你真心在乎過明蘭嗎？您生長松的時候她那晚發了高燒險些沒命你知道嗎？她與李公子之事跟你講過沒有，大庭廣眾之下，她被崔大娘子赤裸裸嘲諷鄙薄的時候，您知道嗎？她險些嫁給一箇中山狼你知道嗎？你什麼都不知道，你只讓她聽話，聽你這些陳穀子爛芝麻的三從四德。”

墨蘭冷笑，“衛小娘，你別忘了你一個妾室，哪來資格管家中女兒婚事？王大娘子還在葳蕤軒睡著呢，你只顧念你孃家親情，只顧著不曾撫養過的長松，明蘭投生到你肚子真是倒八輩子血黴。”

衛小娘身邊的女使小蝶都不再說話，打心底裡她真心疼明蘭，小娘做事確實糊塗。“你要是願意自苦，那你就苦著。但我盛墨蘭的妹妹這輩子就是要享受富貴一輩子平安順遂。今兒冒犯了您，我向您賠個不是。”

墨蘭帶著雲栽露種回去了，林噙霜也真真瞧不上衛小娘那副做派。怕衛小娘又對明蘭說什麼，做主通知了大娘子將明蘭等人安在了林棲閣。

盛家十分默契地保持沉默，但凡是衛家的人上門全被打了回去。

如蘭在玉清觀玩得倒挺開心，尤其是與未來小姑子段姑娘將這京城好吃的好玩的全逛了個遍。

明蘭則待在自己院子，眼見氣色確實好了很多。清修多親近自然，與京城風光不同，她很是喜歡。一場小雨過後，她自己開啟窗戶，正瞧見亭中舞劍的男子。

剎那間，好像命運使然，二人不約而同看向對方。

正是江南好風景，落花時節又逢君。

那人正是李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