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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春寒料峭

二十年前,朱清箏出生了。

她的母妃與朱玖鳶的母妃王茗柯和朱珏的母妃葉靈是好友,而她的母妃,便是先後蘇晴。可以說,朱清箏這嫡長女的身份是坐實了的。

蘇晴是難得的賢后,與朱雍琴瑟和鳴,舉案齊眉。於後宮之中,雖是位高權重,但為人寬和,威儀深重,無人膽敢冒犯半分。她與端妃的性子極像,故而與端妃也交集不淺。

面容姣好,又受過訓練的紫煙受其父聖夫子所令,深入後宮,只因聖夫子得到蘇晴有孕的訊息,打算行一出狸貓換太子的戲碼。紫煙憑藉自己的容貌進入宮中成為一名掖庭奴婢,不久就被葉靈選作自己的侍女。又憑藉傑出的能力,很快成為葉靈的貼身宮女,多了幾分下手的機會。

蔣紫煙一步一步推進計劃。她做的滴水不漏,葉靈適逢亦有了孕,心思遲鈍了不少,竟沒發現她的計劃。蘇晴見葉靈隨身帶著這樣心思機靈的丫頭,本心有疑慮;但耐不住心思單純的葉靈不停誇讚紫煙,漸漸也鬆了氣。

蘇晴也曾派人去查過紫煙的身世背景,但她堂堂一國皇后,卻沒有敵過一個清風聖殿,什麼異常也沒查出來,只知道她是一個從小失了母親、父親重病纏身的可憐孩子。如此,蘇晴被矇蔽雙眼,對紫煙徹底放下戒備。

兩個月後,蘇晴產下一個女孩。當天的隱婆正是紫煙所派,實則是清風聖殿的人。他們找了一個民間的女嬰,替換去這個真正的公主,當天晚上就把真正的公主帶出了皇宮。

蘇晴從昏迷中醒來,見到的公主已經是這個被調換過的孩子了。她沒有起疑心,而是一心一意將她好好撫養長大。

王貴嬪在蘇晴生產當天,心裡按不住的焦慮,於是打算去御花園走走。然而她幾乎迎面碰上一個黑衣人,那黑衣人手裡,正是假公主。王茗柯也不傻,便潛伏在此處,等待黑衣人再次現身。

半個時辰後,黑衣人原路返回,懷中還抱著一個孩子。王茗柯一過腦便明白,公主被掉包了,但她不能起來去把孩子搶回來。一來她也有私心,不想死;二來,硬搶也不一定能搶得過,很有可能公主會意外身亡。她寧可之後慢慢打聽,再告訴給蘇晴不遲。天太黑,黑衣人從王茗柯身邊兩次經過都沒發現異常,急匆匆就離開了。

王茗柯有了這秘密,便開始著手查此次事件的細作。斷斷續續查了三年,王茗柯也懷上了孩子,她也查出了結果。她知道此次事件的幕後真兇是清風聖殿,而操刀的便是葉靈身邊的紫煙。只可惜葉靈此時已身患重病,即便現在告訴葉靈也已經來不及了。朱珏還太小,且本性偏執,一點沒有繼承他母親的優點,也不適宜告訴。

她決定等孩子生下來再說。至少現在,不得打草驚蛇。

生下朱玖鳶後,她知道時辰已到,該告訴蘇晴了。她寫下一切,包括朱清箏是假的,幕後主使和操刀手是誰,以及真正的公主在哪裡。她正擱下筆墨打算把信送給蘇晴,紫煙的影子就出現在門口。

王貴嬪一個冷顫,手中的信差點掉落在地。

紫煙掛著奇異的笑容,給王茗柯請了安。

“是奴婢來的不巧了。不……準確的說,奴婢來的很巧。”

“你這話何意。”王茗柯強壓下緊張,語氣依舊那麼不容置疑。

紫煙輕笑道:“真麻煩。王貴嬪,你可真是個不好辦的人呢,比我的傻主子多點心思。只可惜,你的信可再也寄不出去了。”

“你在胡說些什麼。如此沒有規矩,該讓葉妃好好管教你。”

“哦?那王貴嬪娘娘可要失望了。”紫煙掩唇一笑,“葉娘娘現在……想說話也說不出了。”

“什……!”王茗柯一下站起來,“你竟敢……!”

“奴婢可不敢殺葉娘娘,葉娘娘病重,奴婢只是希望娘娘好的快些,去求了藥,誰知連藥都沒能起效,娘娘就……”

說到這裡,紫煙故意擠出兩滴眼淚,假裝擦了擦。

“娘娘,咱們葉娘娘薨前說地底孤單的很,要娘娘下去作伴呢。”

王茗柯甚至沒喊出“來人”,就被紫煙一掌擊暈。紫煙將王茗柯拖至柱旁,用繩索縊了脖子,只有前面的頸上有勒痕,怎麼看都像是自盡。隨後,紫煙將一切偽裝成王茗柯不忍好友離去自盡的模樣,用火燒燬王茗柯未交給蘇晴的信。

她一石二鳥。嬪妃自戕,連坐九族。朱雍平日對王家沒什麼好感,對王茗柯也只是偶施雨露,這下找到了理由,順手滅了王家以及與王家有關的一大批人。沒人敢提出異議,一來宮規森嚴,二來王貴嬪的死確實沒什麼蹊蹺,便都預設了這一慘劇的發生。

蘇晴一直以為這假公主是真公主,對其百般呵護;然而在朱清箏七歲、朱玖鳶三歲時,她意外來到王茗柯已經被打掃乾淨的殿中。不知是不是王茗柯在天有靈,那封本被銷燬的信箋殘頁竟不知從何處飄來,正落在蘇晴腳邊。

蘇晴拾起那殘頁。殘頁上後幾個答案已然被銷燬,包括真正的公主在哪裡以及紫煙是細作等等。但“公主為假”四個字卻硬生生擠進了蘇晴的眼睛。蘇晴明曉王茗柯的本性,知道她心思縝密,不會莫名其妙寫下這樣的資訊,遂與朱清箏試了一番滴血驗親(作者ps:這玩意兒不準的,現代要講科學,講科學!!)。結果出來,朱清箏果然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

蘇晴在一瞬間感覺天都塌了,自己辛苦照養的孩子竟然非己所出,試問哪個母親能忍受這樣的痛苦?即便是溫柔如蘇晴依然不能接受這件事情,她表面依舊稱朱清箏為自己的女兒,暗地卻靜靜地剪毀自己一針一線給朱清箏做出來的衣裳。

朱清箏也崩潰了。自己的母親貴為皇后,本該是件幸運的事;然而自己如今卻成了混亂皇家血脈的罪人。父親不待見自己,唯一愛自己的母親也疏離了她,甚至大有拋棄她的念頭,一想到這個,她就痛苦得不能自已。她此時知道自己是個假公主,並一直暗中在尋找真公主,卻遲遲沒有音訊。

蘇晴也從沒放棄尋找過真正的公主,但真正的公主下落只有清風聖殿和王茗柯知道,而王茗柯已然不能告訴她答案。紫煙知道這段宮廷秘史永遠不可能被揭穿了,遂發動天厲,將蘇晴這唯一的不安全因素除去。

蘇晴死後,就沒有人知道朱清箏是個假公主了,除了朱清箏自己,她自然也不會說的。當時為朱清箏和蘇晴滴血驗親的太監,早已被紫煙悄悄除掉。沒人會在意一個無足輕重的太監。紫煙確保自己做的萬無一失,隨後安插到惠妃手下成為其宮女,幾年後“飛上枝頭變鳳凰”,徹底盤踞在後宮,成為清風聖殿在梁國後宮的耳目。

真正的公主,被清風聖殿裹挾到梁州城中。黑衣人將其丟到一個無人在意的小角落,要不了多久就會死掉。天佑梁國嫡長女,她在快要斷氣的時候被意外發現,隨後帶回了家,起名為雲淳。這戶人家算不得錦衣玉食,卻也是吃喝不愁。一家人就這樣幸福地過了七年。

第七年,天厲。她之前所有的快樂,都是為了迎接之後的痛苦時沒有那麼的撕心裂肺。她的養父母無一例外雙雙感染去世,只留下她一個人在這人間地獄。

那時候還是初春,春寒料峭,很冷。

她感覺自己要被凍死在這個人間地獄。

她也不知自己應該去哪裡,只是跌跌撞撞,莫名其妙走到了靜水。有一個弟子接待了她,其餘的都忙得焦頭爛額,幾乎沒有顧得上這個突然進來的孩子。那個弟子直接領著她來到沐掌門這裡。沐掌門的聲音有些低落:“這個時候來的孩子,可不見得是好事。孩子,你為何來這裡?”

雲淳反問了一句:“淳兒只想問:如果一個七歲的孩子同時失去了父親和母親,她該怎麼辦。”

沐掌門沉默了片刻,再次開口。

“孩子,你是叫淳兒?淳樸的淳?”

“是。叫雲淳。”

“那便不賜名了。這名字很好。帶她下去吧,等沐浴好,讓阿瀾見一見。”

雲淳就這麼成為靜水弟子。是的,所有的靜水弟子入門都幾乎沒有考驗,這是靜水的規定。靜水從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女孩,不管她能力如何,只要能做力所能及的事,便足矣。

雲淳看見聶瑾時,聶瑾還懷著五個月的若汐。雲淳一眼就發現了,提出了疑惑。

“瀾師姐,不休息麼?”

聶瑾這才從事務中抬起頭來,見是個陌生面孔,便轉移話題笑道:“你叫什麼?”

“雲淳。”

“是個好名字。看你這樣累,先叫這位師姐帶你去休息吧,如何?”

雲淳確實也覺出疲乏來,便由著那靜水弟子帶自己去止水居休息。之後沐掌門離世,她向瀾先生請求在靜水樓地勢較偏僻的地方給自己建個小閣,供自己做些研究。瀾先生答應了,兩個月後便建成,叫雲淳正式入住。雲淳很喜歡這裡,每天就待在裡頭鼓搗。

她要找出置父母於死地的疫究竟是個什麼東西。她也不知怎麼,找著找著竟意外發現自己不是父母的孩子,她的血脈與其父母根本不匹配。

她更沉默寡言了,她的親生父母是誰她一點頭緒也沒有。瀾先生知曉她心中所想,順藤摸瓜很快便查到雲淳才是真正的公主,此時蘇晴卻早已死去八年,朱雍也並不在乎,雲淳任是血統再怎麼純正,也做不得天家子女了。

瀾先生很為其可惜,雲淳對此卻平平淡淡。她不在乎誰是公主,她如今的情感維繫全在靜水了,根本沒有一丁點想念,或者說羨慕天家。即使瀾先生之後成為太子太傅,有意無意帶雲淳去皇宮,她也沒有半點留戀,只希望快快回靜水去做研究。

瀾先生明瞭,她不適合做公主。也許那個假的朱清箏才更適合。畢竟這麼多年培養下來,真正的公主與假公主血統不同,行為習慣卻是已經形成,不可挽回了。乾脆就這麼將錯就錯吧。

雲淳知道自己的身份,卻從不回去;朱清箏知道自己的身份,卻從不放下。兩個因為陰謀命運互換的無辜女孩,早在出生之時,就成為了別人玩弄於掌心的一枚棋子。

瀾先生喟嘆。

痛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