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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凜冬已至

洗漱,換衣服,背起書包,拿上鑰匙,穿鞋,鎖門。

單調的生活。

出門買了兩個包子做早餐,天上飛過兩隻麻雀,發出些吵鬧的嘰喳聲。路上行人還不多,有的只是些起早的老人,在臂彎裡掛著布袋,在菜攤旁邊仔細的擇選。我默默看著,一邊把嘴裡包子嚼爛。

隨著一口咬下,包子裡的油突然飆出來,染髒了我胸前一大片校服。我滿心惱怒,現在回去換衣服已有點來不及了,只得去學校用洗手液洗洗看。我很煩躁,包子油的氣味透過衣服不斷騷擾著我,我只得脫下校服,將它兩指捏著,避免把油染到更多地方。

在洗手檯前,我一遍又一遍地搓洗,洗手液的功效沒有那麼強,校服上那一大片的油漬幾乎沒有動彈。我正要再擦洗一遍時,身後傳來尖細的聲音。

“你在這裡佔著洗手檯幹嘛?”

我轉過頭去,付靜怡面色不耐,手上拿著保溫杯,看樣子是想洗一下杯子。

“那不是還有一個?稍等一下,我這裡這個處理起來很麻煩。”我向她示意旁邊那個空的洗手檯。

“你他媽有什麼資格叫我做事?我想在哪個洗手檯就在哪個,你管得著嗎?我就要用你這個!”

“你這不是無理取鬧麼……我現在哪裡騰得出位置給你?”

付靜怡也不說話,一把把我擠開,把杯子裡髒水往我衣服上一潑,自顧自洗起杯子。我在一旁,手上沾滿了泡沫,只好讓一步,把衣服從臺子裡揪出來,放到旁邊。

“啊!”付靜怡突然跳起來。

“你他媽傻逼嗎?!水都弄到我衣服上了!”

我自知這件事情理虧,只得道歉:“抱歉,是我不注意……”

“你瞎了啊?我在旁邊你就把衣服拽來拽去?還有,不要再用你那件破衣服弄髒我們的公共洗手檯了,有沒有點公德心啊?”

她說完就把洗好的杯子朝我這裡甩了幾下,水珠飛起,落到我的衣服上。她頭也不回地走了,並留下一句對我的評價。

“賤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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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渺平穩地睡著,很久很久了。

幽蓮夫人只是木木地看著她,眼裡只有淡淡的憂傷。這兩個月對她的打擊太大了,先是丈夫去世,整個門派被毀,又是瀾先生命懸一線,再是女兒重傷失憶,並且幕後黑手很有可能是自己視作親人的陰如暝,太多事情堆壓在她的心頭,她只覺自己身子一陣不適。

有漪端著一碗粥走進來。

“南宮姑姑,喝點粥下去吧。”

幽蓮夫人像是沒有聽見有漪說話,只是端坐在那裡,捏著息渺的手,背對著有漪一動不動。有漪頓感不妙,把粥碗一擱,小心地扶上幽蓮夫人的肩膀。

只見幽蓮夫人向旁邊滑去,有漪眼疾手快,趕忙將其扶住,幽蓮夫人的身體也軟倒在有漪臂彎。她雙目緊閉,眉峰微蹙,有漪順勢捏過她的手搭脈,隨後將幽蓮夫人安放在床上,與息渺睡在一起。

瀾先生在看書,轉而看見匆匆來翻找包裹的有漪,開口詢問發生了何事。有漪坦言:“南宮姑姑舊病復發了,我去給她到附近醫館裡抓藥。”

“等等。”

瀾先生出言制止道。

“阿止那病與我一樣,都是情緒造成的,單靠藥來調劑速度太慢了。我隨你去,先替她理一理內氣,你再去抓藥,雙管齊下,她的病也好得快一點。”

有漪道了聲是。瀾先生瞥向若汐,默默嘆了口氣,幫她把被角掖了掖,便同著有漪一道踏出閣。她回頭望了眼,“艾瀾閣”三個大字還高高掛在門中央,可寫它的人已然不在了。

瀾先生眼睛黯然垂向地面,心裡不知在想些什麼。有漪撐開傘去,替瀾先生擋了風雪。瀾先生沒有猶豫,把眼一抬,便提裙向南宮閣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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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幽蓮夫人打通了內氣,瀾先生輕輕撤回左手,指尖縈繞著的冰藍色內力也如被風吹拂的輕煙一般散開消失。幽蓮夫人一口氣撥出來,微微把眼睜了開。

“阿止,感覺好些了麼?”

“瀾姐姐……”

幽蓮夫人口唇微微張開,發出一聲呢喃。瀾先生安慰一般拍了拍幽蓮夫人的肩,示意她好好休息。

“我已讓有漪去抓藥了,你先睡著,我陪你。”

幽蓮夫人眼中蓄了淚:“瀾姐姐,我現在……很疲憊,我是不是沒有掌門的樣子?”

“你這是說的什麼。自從你掌權,玄夜的面貌可謂煥然一新,何來此一說?”

瀾先生安慰道。幽蓮夫人輕嘆一口:“那本就是我應該做的……只是現下,我沒有這樣的精力了。再沒有了。”

“我知道,我知道。這幾個月發生的事情太多了,這是誰也未曾預料到的。吳掌門和初弦的事我會幫你調查清楚,看是不是如暝做的。如果真的是他,你也要做好心理準備才是啊。”

提及陰如暝,瀾先生有些狠不下心。她何曾不記得這個少年,這個少年被送來時奄奄一息,只靠了自己的湯藥才勉強吊著命,能夠醒過來已經是奇蹟。這樣可憐又堅強的孩子,要是真的做出了這樣慘絕人寰的事,可叫阿止怎麼辦……

幽蓮夫人露出一個苦笑:“若真是他,我也難再留他,只好……”

她沒說下去,不過瀾先生已然知曉她那封在嘴邊的話。她暖了暖幽蓮夫人的手。

“我定會查清楚,給逝者一個公道。只是希望這結局是我們所能接受的。”

瀾先生走後,幽蓮夫人才堪堪的對著空氣回答。

“是啊……是我們所能……接受的。”

幽蓮夫人的眼光黯淡下去。她不是傻子,她這麼多年大大小小事件經歷的也不少了,元兇是誰她早猜了個大概。

她只是不願意相信。

她只希望瀾先生最後能夠找到證據,證明不是他。

她只希望她和瀾先生在查清真相後,都不約而同地說:“是我們錯怪他了。”

她早就知道他對她的愛已經達到變態的程度,可她從來沒想過去制止。相反,她很享受這樣的感覺。在她離開截羽時,她已經失去了自己的丈夫,儘管她從未擁有過他;她不能再失去自己的弟弟,儘管這個弟弟不是親的。

她艱難地欠起身子,摸了摸息渺的頭。

孩子,你為什麼會忘了我們……

是真的因為受傷,還是有人給你下了毒?

對了,毒。

她記憶的缺失,有沒有可能是毒導致的?

她是玄夜掌門,對所有的毒性瞭如指掌。

她意識到,自己關心則亂,直接忽略了這種可能性。

她趕緊將女兒抱起。只要有毒,就一定會在經脈中留下痕跡。她豎起劍指,指尖一絲紫色內氣溢位,她便輕輕將其點在息渺的太陽穴旁,靜靜閉上眼睛。

…………………………………………………….

有漪將煎好的藥小心灌入碗裡。瀾先生在一旁看著,露出讚許的笑容。

“有漪,你的藥理這麼多年還是掌握得很好。”

“阿孃謬讚了。”有漪臉頰微紅,“有漪平常時時複習,不敢忘記。”

“孩子,難為你了。”瀾先生愛憐地摸摸有漪的後腦,“平時要管理沂源閣,還要作為阿孃的隨行弟子四處奔波,要多注意休息。”

“阿孃,有漪都明白的。阿孃切莫擔心。”

“說來你母親前幾日來過了,怎的不見你和她說說話?”

“終究是不熟……所以有些侷促。畢竟是阿孃撫養我長大,自然更親密些……”

瀾先生嘆了口氣:“她終歸是你的母親,不是我想推開你,有漪。我愛你,如同愛自己的親生孩子那般。只是你要多與她說說話兒,不然她會心寒的。”

“我哥哥……”

“你哥哥與你不同,他是個男子,生來便要堅強,她母親也強硬慣了……罷了,不說這些了。”

瀾先生迎風咳了好幾聲,只惹得有漪慌亂去為其拍背。

“阿孃快些回艾瀾閣吧,在外頭這樣受風,身子初愈,受不住的。眼下似乎還在下雪,不如我先送阿孃回去吧。”

“不必了……”瀾先生忍下嚥頭一陣咳嗽,“你義父喚了人來接我,不用擔心。這藥若是冷了,藥性就差了,你啊,快些去給阿止叫她喝了,我也好心安。”

“是了。那阿孃,一路小心。”

瀾先生執了傘,向有漪微微一笑,擺了擺手,便踏著碎瓊亂玉出了南宮閣。

“對了,有漪。”

瀾先生忽然轉過頭。有漪本就一直在目送瀾先生,自然沒有感到太意外,而是依言回話。

“阿孃,怎麼了?”

“你一會兒同阿止說,叫她冷靜。”

瀾先生的話叫有漪摸不著頭腦,不過隱約明白瀾先生一定是知道了什麼,不然怎麼會叫幽蓮夫人冷靜。直到親眼見瀾先生被玉龍弟子扶住,有漪才收回眼神,把藥碗溫度一試恰好,便端起向南宮閣深處走去。

還未見到幽蓮夫人,有漪就覺得氛圍有些壓抑,彷彿殿中的空氣被人壓縮在胸口。她約莫著猜了猜,隨後再次挪動腳步。

果然是幽蓮夫人。她抱著息渺,似乎剛剛哭過,又似乎剛剛發作過,胸口起伏得厲害。有漪忙放下藥碗。

“南宮阿姨,發生何事了?”

幽蓮夫人面如死灰,只是淡淡露出一個苦笑。

“是他……果真是他……”

有漪見幽蓮夫人臉色極差,忽然想到瀾先生說的話,便轉述道:“南宮阿姨,阿孃說……叫您冷靜。”

“她……”幽蓮夫人苦澀一笑,“原來她早已知道了……連查也不必查了。其餘我並不知,可為什麼他不給她喝‘如洗’,這樣不就被我抓著把柄了麼……?”

有漪也明白幽蓮夫人口中的“他”是誰了。她只好沉默。她明白這時候不要出言刺激她,不然她可能就真的失心瘋了。幽蓮夫人卻是出奇的平靜,只是閉著眼搖了搖頭,隨後將碗中的藥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