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六宮,玄月殿。
佩兒端過一碗溫好的藥來:“娘娘,用藥了。”
端妃身著中衣,放下手中的書,將其隨意地擱在桌邊。佩兒小心翼翼遞到端妃的手上,端妃將其一飲而盡。
“自從若汐姑娘為娘娘調過了藥方,娘娘害喜的症狀都輕了很多呢。”佩兒笑意盈盈,“奴婢這段時間看著,娘娘連用膳都是多用一些的。”
“這樣麼?”端妃似乎也很欣喜,摸摸自己的腹部,“叫我這樣養著,這孩子一定健健康康。”
“自然是這樣的!”佩兒笑得兩邊酒窩深深,“咱們的娘娘,前幾年每日燒香拜佛,定能生出健康的麟兒。”
皇后近些日子染了風寒,用過藥後,端妃欲往皇后那處去;然而門外一聲突兀的“皇上駕到”,止住了佩兒打包糕點的動作。只見那朱雍跨入殿中,高大的身軀遮擋住了端妃身前的陽光。
“臣妾參見皇上。”端妃向朱雍施施一行禮。朱雍嗯了一聲:“起來吧。最近還好?”
端妃恬靜一笑:“回皇上,臣妾最近好得很,孩子今兒早上才踢了臣妾一回呢。”
“你方才在做什麼?”朱雍指了指佩兒正在打包的糕點。
“啊,那是臣妾今日做的龍井茶酥。皇上請坐下吧。可要來一些?”
朱雍又嗯了一聲。端妃見朱雍有些遐思,輕輕喚了聲:“皇上?”
朱雍像是神思才被拉回一般笑著道:“那就好。朕這些日子可想你得緊。過來,讓朕抱一抱你。”
端妃有些受寵若驚,被朱雍擁入懷中時,她不由得笑起來。
“你笑什麼?”
“皇上……皇上近些時日出來走動得勤了,所以臣妾笑。臣妾是欣慰,皇上終於……”
端妃綻開一個婉嫕燦爛的笑容。然而朱雍似乎並不憐香惜玉,一手環著端妃的腰,兩指在她的脊背上狠狠一按。
“啊!”
突然的疼痛令端妃幾乎暈過去,只能牢牢抓住朱雍的衣服,面色痛苦。朱雍臉上的笑容映得更深了。他輕輕揉搓著方才被他按過的地兒:“愛妃的身板當真弱柳扶風。這麼一點點力道,便疼的要碎了?”
端妃待疼勁兒過去,才勉強露出笑來:“皇上剛才那一下,直震得臣妾的腰都要斷了去。”
“罷啦,朕還有事。改日再來看你。”
“皇上不再坐一坐?”端妃還擔心是因為自己剛才失了態,惹得皇帝不滿,忙出言挽留朱雍。
“不必。朕的目的已然達成了。”
朱雍嘴邊湧起一絲淡淡的微笑。
“目的?”
“自然是捉弄朕的愛妃啊。”
“皇上當真討厭……”端妃難得露出嬌嗔之意。朱雍在她的額上輕輕一吻,道一聲走了,端妃直送到殿門口。佩兒眼瞅著端妃戀戀的眼神,輕聲呼喚。
“娘娘,咱們還要去皇后那兒麼?”
“那是自然。”端妃這才收回眷戀的目光,“佩兒,快些收拾收拾。咱們一會兒就動身。”
“是了。”佩兒替端妃脫下中衣,而後換上一件清淡的青色如意雲紋裙。
佩兒沒有注意到,端妃背脊上一片淡淡的暗紫色花紋,正在悄然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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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天色極奣。翠虯臺上支起七個草靶。
每位掌門手中都握著一把弓,後面是欣喜若狂幾乎要瘋掉的我們。支起草靶時我還以為是要我們來射,我壓根沒點這項技能,嚇得我差點做縮頭烏龜;等輪到有漪告訴我其實是掌門比武時,我那顆心臟跟爆了一樣的爽。
具體可以代入學生時代校運動會時候看班主任做專案時候的你。
爽吧。
我是挺爽的。
奇怪的快樂點增加了。
按照規矩,每位掌門十箭,以成績高者勝。菩提不必參賽,只需坐在一旁觀看。吳鳴和劉黃達最先比拼,吳鳴年少擅射,而劉黃達幾乎什麼也不會,只會揮舞他那根重得要死的禪杖,作為打頭,劉黃達又過於較真,結果幾箭射下來,甚至還出現了脫靶的情況。
吳鳴不屑地冷哼一聲,將弓舉起,搭箭,幾乎沒有看箭靶,就將手鬆開了。隨著中靶的聲音陸續響起,靶心插滿了箭矢。此時吳鳴手中還有一支,但靶心已經被箭矢佔滿,再也插不進一根。吳鳴沒有猶豫多久,再次彎弓搭箭,拉弓的手不斷向後。
極響的一聲箭矢劃過空氣的聲音。那支箭竟直直劈開了先前的一支,牢牢釘入草靶之中!
眾人驚歎,皆贊吳鳴射術天下無兩。吳鳴全然沒在乎其他人的驚歎,只是用餘光偷偷瞟著瀾先生。直到聽見瀾先生用一種略帶驚喜的聲音稱讚他,嘴角才不經意揚起微笑。
不知為何,劉黃達這次卻沒有鬧得雞飛狗跳,只是默默站在一旁,嘴邊漏出一絲邪笑。
我心裡隱隱覺得不對勁,總懷疑他要下黑手。
統計下來:吳鳴全中,十箭靶心。劉黃達兩箭脫靶,三箭正中靶心。
接下來便是幽蓮夫人和魏箏綣。魏箏綣看起來像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娃兒,但射藝確實了得,十箭可以中八箭靶心。她難得露出認真的模樣,每一箭射出去都是極為標準的。艾珵見得不由得表揚一番。
“想不到魏掌門年紀輕輕射藝便如此了得。”
這句話說的魏箏綣心花怒放,放下弓就蹦蹦跳跳去喝茶了。
幽蓮夫人見魏箏綣活潑的模樣,唇邊也勾出一絲笑容。轉而看看息渺,息渺眼神雖然還是空洞的,但兩個人對視時,息渺還是微微笑了一下。這一笑給予幽蓮夫人極大的力量,她彎弓搭箭,瞄準,箭矢穿透空氣的聲音沒有多久,便牢牢插入靶心。
統計下來:魏箏綣全中,八箭正中靶心。幽蓮夫人全中,九箭正中靶心。
艾珵見後假作為難,大嘆一口:“如此,我這驍勇將軍怕是坐不住了。”
瀾先生嗔他一眼,笑著沒說話。艾珵笑嘻嘻地三兩步上前,瀾先生也取了弓。魏箏綣想掂量掂量瀾先生的弓,誰知她只將弓弦拉開了一點就疼得吱哇亂叫,慌忙鬆了手:“聶掌門,你這弓弦好硬,人家的手都要被拉傷了。”
瀾先生無奈一笑把弓收回去:“你這孩子還太年輕,拉不動重弓的。”
“嗚嗚嗚嗚嗚嗚手都擦出紅印來了,疼死了……”魏箏綣跳著腳兒,不斷擦著自己太過細嫩而被擦傷的手。瀾先生見狀對有漪道:“去拿些藥來,給魏掌門上一點。”
“唔……”魏箏綣淚眼汪汪,“謝謝……瀾掌門。”
“這有什麼。快去休息吧。”
瀾先生渾身都散發著淡淡的母性光輝。她溫然一笑,上前兩步。幽蓮夫人在一旁打趣:“艾掌門,瀾姐姐再怎麼溫柔,也不許手下留情啊。”
艾珵哈哈一笑:“怎麼會。妹子,對不住,今兒這比賽,你可賽不過我了。”
瀾先生乜他一眼,回敬道:“那可說不準。誰先來?”
艾珵把弓箭往旁邊一垂。瀾先生會意,彎弓搭箭。只見魏箏綣死活拉不開的弓弦,在瀾先生的手上卻顯得那麼有韌性,彷彿那是孩子玩的橡皮筋。瀾先生將其拉滿,素手輕輕一鬆,離弦之箭穿透空氣,狠狠釘在草靶的靶心。
“好!”在場眾人除劉黃達外皆放聲喝彩。瀾先生放了五支箭,箭箭均中靶心,頓覺無聊。艾珵看出瀾先生的小心思,微微一笑,向天一瞥。只見瀾先生抽出剩餘的四支箭,一齊擱在弓弦上。
眾人紛紛議論。
“瀾掌門這是做什麼?……”
“是啊,四支箭,肯定不能全中靶心的……”
“瀾掌門怕不是……?”
“噓,小聲。瀾掌門這麼做定是有她的道理……”
隨著弓弦拉開的聲音,四支箭像是各朝各的方向飛去,與靶心差了十萬八千里。眾人皆驚,紛紛困惑瀾先生為何要這麼做。劉黃達終於抓住了嘲笑的機會,大笑道:“譁眾取寵的女人。”
“哦?那看來你笑的太早了,劉黃達。”
吳鳴冷笑,隨手拾起一支瀾先生射出去的箭。只見那箭矢上穿著一片葉子,其餘去撿箭的截羽弟子也都將箭高高舉起,每一支上都插了一片葉子。瀾先生根本沒打算射靶,她看似漫不經心的動作,實則判斷好了所有落葉的位置,在它們到達計算好的位置時放箭。她的目標是隨意飄落的樹葉。
艾珵乾脆求饒:“好妹子,你可饒我一條生路吧。你這樣玩,你夫君這驍勇將軍可真不用做了。”
瀾先生微微有得意之色,不過只在艾珵面前露了一小下,緊接著就是平靜溫和的表情,將弓放下了。艾珵拍拍自己的腦袋:“哎呀,咱妹子都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領來,看來我也要不遺餘力了。”
說罷,他看了眼靶子,將弓舉起,把頭向後一轉。那支箭精準地射中了靶心。
“這還不夠。”艾珵說著,喚人去牽匹馬來,“做驍勇將軍這些年,我可學了不少。比如說,如果敵人在戰友的後面,你是打,還是不打?”
說罷,他騎上馬去,把馬頭一拽,狂奔起來。他騎著馬,一邊箭頭便瞄準了眾人。其餘人等大驚,或多或少紛紛避讓,唯恐被誤傷;只有瀾先生不動聲色,站在原地。艾珵的箭頭遂指向了瀾先生的頭。
箭矢如流星颯沓,穿過瀾先生那一綹秀髮,將她身後的那片葉子狠狠釘在樹幹上。那箭沒入樹幹足有一尺,再難拔出。艾珵輕捷一跳,躍下馬來,細細檢視一番,而後點頭微笑。
全場爆發出一陣歡呼。吳鳴頗無奈道:“這樣可難分勝負啊……”
艾珵順勢一把將瀾先生摟入懷中,大笑道:“這有何妨。這箭藝賽本就是互相吸納經驗,哪裡還要分出勝負來。”
吳鳴瞪了他一眼,強忍著怒氣點點頭:“也是……”
射箭比賽就這麼在眾人對艾瀾夫婦的誇讚中絢爛地落下帷幕。
夜深,息渺翻來覆去睡不著,一個人慢慢溜到後花園,打算自己練一會兒露陌刀法,然而隱隱約約傳出的聲音令她放下刀來。在萬涵山莊多年的歷練使她本能地放輕腳步,一點點躡到聲音的來源。
只見劉黃達和陰如暝低聲說著些什麼。陰如暝做了個動作,劉黃達冷哼一聲。
“聽不清,要靠近……”
息渺這樣想著,沒發現腳下就是一根枯樹枝。枯樹枝發出一聲脆響,引得兩個人都迅速轉過頭來。陰如暝手疾眼快,從懷裡掏出一枚飛鏢,朝異響的方向擲去。
息渺迅速向後一撤,可手臂上的一片衣服還是被飛鏢扯下。飛鏢牢牢釘入樹幹,息渺本希望扯下那塊碎布片,但陰如暝和劉黃達以步步逼近。息渺也顧不得什麼,隨手一扯,把布片往懷裡一揣就幾個輕功躍走。
陰如暝和劉黃達後腳就趕到息渺方才躲藏的地方。陰如暝拔下飛鏢,上面還殘留著一絲布片。陰如暝把它攤在手掌心辨認一番後,露出一個危險的笑容。
“我的好妹妹,你可越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