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補償補償我的馬,讓它舒服了,我就既往不咎。”
我看見小孩子在顫抖:“瀾先生……不要……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瀾先生卻將手指放在唇上示意他噤聲,隨後拋給有漪一個眼神。有漪會意,一下跨到馬上。
“駕!”
鐵蹄一腳踹中孩子的肚子,孩子慘叫了一聲,從嘴裡噴出鮮血來。瀾先生只是在一旁冷眼看著,不時微笑著點點頭,彷彿那不是一場慘劇,而是一部好戲。只見有漪騎著大馬在孩子的身上胡亂踩踏,孩子任是怎麼也逃不掉,最終動作遲緩下來,再到後面斷絕了氣息。
全場噤若寒蟬。瀾先生瞥了眼孩子,示意無洭把孩子的屍體處理掉,隨後又鑽進馬車。
馬車跑走,徒留我站在原地震驚。
完了。
沒過多久,我就發現自己被淡出這個世界。沒有人對我做出回應,我也再觸碰不到任何人。好像剛才那個路人是一個沒有被修復的漏洞,而現在這個漏洞被修復了。
我還是對剛才那一幕心有餘悸,打算再隨便走走,反正沒人看得見我,也沒人摸得著我。我第一反應是去東宮,若瀾先生變成了這個樣子,那珏憨憨會變成什麼樣子?
一路走到御天殿。侍衛看不見我,也就不會出手阻攔我。我順利進入東宮。
遠遠的就聽見環佩叮噹,絲竹盈耳之聲。踏進殿中,只見朱珏一手抱著一個妃子正在尋歡作樂,奏摺被雜亂地鋪在地面,供他的妃子踩踏起舞。朱珏喝得臉色酡紅,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個十八歲的男孩,倒像是個老油條。他衣衫不整,胸前兩個妃子依偎在他懷裡正在撒嬌,其中一個甚至伸手摸向他的腹肌……
看到他這個模樣我立刻退了出去。心裡太過震撼以至於我一下子沒有緩過來。
我嘞個豆,三觀炸碎咯。
正在這時,一陣悠揚的笛音從飄渺的遠處傳來。那笛音如細微絲線牽引我向著一片白光而去,若有若無,似一個真實的夢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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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時我站在登雲的門口。登雲門口隱約有些熱流奔湧出來,還發著些紅光。我有些好奇,誰知剛踏進一步,就不由自主的咳嗽起來。登雲已變成一片火海,內中弟子無不哀鳴喊叫。忽又見截羽弟子幾人,正在獰笑著屠戮剩餘的登雲弟子,吳鳴冷眼站在劉黃達面前,而劉黃達早已遍體鱗傷。
“吳鳴,你這個叛徒……”
劉黃達努力想拄著自己的禪杖站起來,卻被吳鳴一棍又摔回到地面,濺起許多血滴。吳鳴冷著臉伸出斷了的手臂,當著劉黃達的面將其接上,隨後露出一抹微笑。我眼睜睜看著吳鳴的手臂隱約有蟲子在裡面爬,看得我一陣噁心。
“去死吧,劉黃達。”
“!”
我有些不可置信。吳鳴……是率領截羽直接滅了登雲?!
劉黃達的嘴張開,卻再難說出一個字。吳鳴知道他要做什麼,也不加阻攔,冷冷一笑。
“想說話?就看你說不說的出話了。”
說罷,他對著劉黃達的咽喉就是一棍。劉黃達發出一聲不像人類的嘶吼,臉朝下趴在了地上。吳鳴無所謂一般甩幹自己棍子上沾的血,隨後如無事發生那般快步離開了登雲。劉黃達用嘶啞的聲音啊啊半天,這才斷了氣。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那笛音又至,只帶我往更深的幻境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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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到玄月殿時,大門卻是緊閉著的。一個侍女站在外面,我忍不住詢問:“你們端妃娘娘呢?”
我隱約聽見內殿端水和吆喝聲,似乎還有喊叫聲,心下有些緊張。推開門,只見前庭門院侍女老媽子端著熱水和毛巾裡裡外外急匆匆地走,不斷地命令指揮。
忽而聽見內殿傳來一聲嬰啼。一種難以言喻的喜悅蹦上我的心頭,連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直接開啟了內殿的房門。端妃看起來很疲憊,然而溫柔地凝視著懷中軟軟糯糯的孩子,眼中充滿了母性的光輝。
除卻日子不對,公主的誕生無論在哪裡都是個好訊息。琅姑姑等這個孩子也等的很久了,早些出來倒也是件好事。
我逗弄著孩子。雖然在場沒有一個人看得見我,我依舊能戳到孩子軟綿綿的手心。孩子長得很漂亮,很像端妃,乖巧可愛,裹在小小的襁褓裡嚶嚶。端妃太累,倚著枕頭睡著了,懷中的孩子像是感受到母親的倦意,不久也跟著睡了。殿中安靜下來,侍女小心地把孩子從端妃的臂彎中抽出,帶了出去。
心裡洋溢的溫暖是我現在無法言喻的。我跟著抱孩子的侍女一起走出玄月殿後就跟丟了,只好漫無目的四處亂走。皇后在御花園裡賞花,時不時還攀下一朵。她的面容恬靜,彷彿眼中含著一整個世界。
陌然姐好雅興。
突然我意識到,這是個相反的世界。現實中的皇后根本沒有這樣的雅興,她一心一意只想出宮。我頓時有些失落。
要是她能再快樂一點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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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下一次笛音消失,等我回過味來,已經是在一處奇怪的山洞裡了。一個耄耋的白鬍子老人就在一旁,和藹地看著我醒來,蒼老堅定的聲音在山洞裡迴響開:“醒了?先別動。”
“您是……?”
白鬍子老頭哈哈一笑:“聖夫子你都不認得了?你還在老夫身邊待了這麼些年嘞。”
“!聖夫子!”我下意識跳起來就要擺出戰鬥架勢,倒把老頭嚇了一跳。
“若汐,你怎麼了?”
聖夫子像是很擔心我的精神狀態,萬分小心,萬分溫和的撫摸我的腦袋。
“孩子,你別害怕,老夫從來不會傷害你。接下來我們就要迎戰瀾先生了,要是實在不行,你就先護好自己,一切有老夫在呢。”
這句話真是怎麼聽怎麼怪,然而我卻漸漸放鬆下來。對瀾先生無端的恨意湧上心頭,像是有人強行為我安上了這樣的思維——瀾先生是十惡不赦的罪人,必須將其除之而後快。我大大吐了一口氣,笑對聖夫子道:“夫子,我定不會辜負您。”
聖夫子欣然點頭。就在我們晃神的一剎那,瀾先生不知何時出現在我們面前。她一身我再熟悉不過的衣服,紫色的口脂襯得她面板愈發白皙,眼中卻含著些我看不懂的波雲詭譎。聖夫子仙風道骨攔在我面前,瀾先生見狀嗤笑:“聖夫子,你打算護著這個小姑娘到幾時?你內力遠不如我,還不早早降了,或許我會考慮饒你和你的小姑娘一命。”
說罷瀾先生向我故作姿態,溫柔一笑,伸出一隻手來:“小姑娘,跟我走吧。跟我走了,瀾先生就不殺你。要是不乖乖聽話,瀾先生也保不了你。”
對瀾先生無條件的信任令我下意識就要去搭她的手,然而空氣中突然傳來尖銳淒厲的笛聲。那笛聲攝人心魄,只叫我肝膽俱裂,不得不撤回手去捂住自己的耳朵,否則定會七竅流血。
瀾先生和聖夫子置若罔聞,只是愣愣站在那裡,好像被按下暫停遊戲的NPC那般,等著我這個玩家進行下一步操作。我終於有機會可以把自己的思維跳轉過來,不停暗示自己瀾先生是壞的,而聖夫子是好的。至少在這裡是這樣的。
不多時,我漸漸把思緒整理過來,拳頭也握的更緊了。至少在這裡,我要打敗面前這個瀾媽媽。我不願破壞對瀾媽媽的愛,也不願破壞對她下意識的收手,便將她想象成套上瀾媽媽外殼的易容者,這下總算可以放心大膽地打了。
聖夫子見我逐漸變得正常,也就慢慢放開手去打,和瀾先生打得有來有回。然而聖夫子終究自己不太行,不得已喚出兩個傀人護法。這兩個護法我總覺得很熟悉,其一為男,身形巨大;其一為女,妖魅敏捷,但我想不起來他們倆是誰。
只見兩個護法配合相得益彰,戰力大增,打得瀾先生連連後退。瀾先生咬了牙,突然暴起,強大的內力充盈在整個石洞中,像是要爆炸那般壓縮著整個石洞的空間和空氣。
“聶瑾,你真是給你們靜水丟臉。哦不,你們靜水一直是這個德行,倒也不辱沒你們靜水的名聲。”聖夫子話音未落就被瀾先生的攻擊打斷了。他的袍子被劈斷一截,輕飄飄落到地面。
“你的話,說的太多了。”瀾先生眼睛微微上翻,冷冽的劍鋒倒映出她微微冷笑的面龐。
聖夫子在一旁喘息。兩個傀人因為戰鬥遍體鱗傷,默默退回到黑暗中去。這場戰鬥我們打的很吃力,儘管看起來只過了幾招,但我總感覺自己像是打了整整一個晚上。也許這就是幻境的作用。
等等,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