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藥材被我細心放入紙包,亟待用細繩繫好。
“若汐?你在這裡做什麼?”瀾先生路過百珍閣,餘光一瞟我,停下腳步。
“唔?”我聽見瀾姑姑的聲音,下意識手一抖,幸而東西沒有被我撒出來。我將那些藥材連同紙包往身後一推,希望她沒有看見。
“瀾姑姑?”
“若汐,你昨晚去哪兒了?”瀾先生順著話就走進來,“昨天你沒回來,我們都很擔心你。”
“這個啊……呃……最近琅姑姑不舒服,是我給她配的藥,嗯。給她配的藥。”
“藥?我看看。”瀾先生笑著道,“這藥,不是一般的藥吧?”
“沒沒沒,就是普通的藥。”
完了這誰會信啊。瀾先生博覽群書,對所有藥的功效都瞭然於胸,只要湊近一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到時候被她責怪事小,琅姑姑和皇后逃不出去問題就大了。
話這麼說著,我一個緊張,手肘無意帶到紙包,藥包掉落,裡面的藥材也散落一地。瀾先生只是瞟了一眼,沒有說什麼,只是微笑著讓我把它收拾好,另稱一份乾淨的送去。但我從她的眼神中讀出來,她心下早已明晰。
我有些懊喪。並不是怕瀾姑姑說出去,我堅信她不會這麼做;但端妃應該不會希望很多人知道這件事情,況且我開始擔心自己的醫術,萬一又開出了駭人聽聞的方子……到時候因為這件事害死了端妃和皇后怎麼辦?
正在這時瀾先生重新又走了進來。我手忙腳亂在收拾地上的藥材,等她走到我手邊了我才發現她。一道陰影投下,我知道這個角度,我手邊的東西算是一覽無餘了。
“瀾姑姑……?”
她蹲下,捻起其中一種藥材的葉子,將它輕輕放在我的手裡:“這東西,二錢足矣。”
她走到門口,向我微微一笑:“有漪幫你打包好了物件,明兒就要動身了。”
“嗯……謝謝有漪姐姐。”
瀾先生的披帛消失在門口,我這才發現阿薀才剛剛過去。瀾先生用披帛幫我擋住阿薀的視線,她也就不會過來問東問西。我心底由衷的感謝著瀾姑姑,同時手下迅速收拾,並按照剛才瀾先生吩咐的配比制好藥包,放入包裹,便匆匆出了靜水門。
阿薀陪同瀾先生路過,看我煞有介事離開山門的模樣有些疑惑,問瀾先生是怎麼回事。瀾先生未作回答,只說我出去診病。靜水弟子每天出去為人診病的不少,阿薀自然不會起疑,只是笑著丟擲另一個問題:“看若汐這樣,好生急躁,彷彿山下有誰急著等她一般。”
瀾先生聽出她在套話,亦笑道:“你忘了,明天我們就要動身,那若汐的病人可不是得等許久了?”
“我們可以再安排一個弟子去嘛。”
“常年讓若汐看護的病人,這時再換人來治,她可不像若汐一樣熟悉這個病人,拿不準藥量,是要命的。”
瀾先生的語調很輕,分量卻很重。阿薀也知瀾先生提醒她是表,警告她是裡,也就不再追問下去。
這邊我拔腿到端妃宮中,她驚訝於我的速度。
“若汐,你怎的來這麼快?”
我見她神色似乎有些驚慌,便開口詢問:“琅姑姑,你怎麼了?為什麼看起來這麼害怕?”
她聽我這麼一問,似在強行壓抑自己的情緒:“沒什麼。你大抵是看錯了?”
雖然這麼說,但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又說不上來,只得作罷。我見四下除佩兒已經無人,便與了端妃藥包。端妃忙吩咐佩兒將其藏起。
“這下琅姑姑可放心了?”
“自然是放心了。若汐……”
“唔?”
我迎上端妃溫和的帶水的眼神。
“謝謝你。”
她說得很輕很輕,彷彿是在某人的耳邊說這句話。
“哪裡說得上謝不謝……琅姑姑,你放心才是第一要務嘛。”
“自從這孩子接近六個月,我總懶怠動身。只是想到一件事,斷斷不能忘。”她重展笑顏,“這跑來跑去,早上也沒有吃多少,你這樣的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怎麼扛得住。佩兒,快去打一碗來給若汐嚐嚐。”
佩兒吶了一聲,說時遲那時快給我打了杯珍珠奶茶來。
“琅姑姑,你,你怎麼做這麼快啊?”
做珍珠要好久的吧,她怎麼這麼快就做完了?
“你先嚐嘗,我用的綠茶,還加了些小南牆新增香味,喝起來更清新些呢。”
小南牆?
我品下一口,差點就開口成為老天津衛了:“嚯,蠔嘛,真是蓋了帽了我的老寶貝兒。”
您猜怎麼著,茉莉奶綠嘛!
居然讓琅姑姑找到了當今奶茶店財富密碼。
“好喝!”
“你別光顧著喝,嚐嚐我這珍珠做的怎麼樣。”
說到這裡她笑了:“珍珠,用來形容這小玩意兒可真是合適的緊。你上次說的那‘大珠小珠落玉盤’在這兒倒也合適的很了。”
我試著吃了一顆珍珠,沒想到做第一回,琅姑姑就能把它做的和某co的一樣好吃。沒有散掉,也沒有硬芯,香甜可口,配上純天然的茉莉奶綠,簡直是天作之合。
我呼呼狂炫兩碗,她見我吃的開心,唇邊也漾出一絲笑容:“你慢慢吃。我啊,還打算冰鎮一些給太子送去。他成天在永瀾殿和御天殿這樣奔波,合該休息休息。”
“我舉雙手贊成。”我抬起手來,磕到桌子,差點把碗給砸了。端妃見後連讓佩兒把碗撤下:“哪經得起你這樣砸,到時候都讓你這樣馬馬虎虎的給砸乾淨了。”
我賴皮一笑:“砸了碗,不就能在琅姑姑這裡多待一會兒了?”
“胡鬧。”端妃假裝板起臉來,惹得我去逗她,又把她給逗笑。見她神色之間那抹害怕消失了,我才起身告辭,最終也沒有問起這件事情。
我想我會很快知道的。
想到自己這一去就要兩個星期不回來,我去朱珏那兒撒了一把歡,順手帶上了冰鎮的珍珠奶茶,存在小罐子裡,攜帶也很方便。
朱珏見到我笑逐顏開:“昨兒晚上在母妃殿裡睡的可好?”
“!你怎麼知道的!”我被他衝臉這一句話給說愣了,轉而一想,哦,皇城CEO嘛,知道這件事情可比吃飯方便多了。畢竟吃飯還要自己親力親為,這種事情可不用。
“昨日得到訊息的時候你們想必都已經更了衣,我也就沒過來打擾,不然太不禮貌。”他這麼說著,悄悄就把我手上的奶茶順走了。他的“陰謀”得了逞,笑嘻嘻就竄回自己的座位上,“好啦,讓我來看看母妃又做了什麼好吃的。這上了朝,就是一堆亂七八糟的事情,把我都聽餓了。”
“你還說呢。我知道這珍珠做出來可很不容易,琅姑姑挺著肚子在灶頭邊親自做,不然一個不小心這珍珠就失敗了。”
朱珏這時候倒明白該甩鍋給我了:“誒,可不是我說出的這東西啊。也不知道是哪個饞嘴的小姑娘,一邊喝著芋圓奶茶,一邊還暗示母妃做珍珠啊?”
哦。說這話的好像確實是我哦。小丑竟是我自己。我默默把東西收拾好不說話了。
見我悶坐著盯著他發呆,他笑道:“也別因為這件事就這樣難受。母妃私下和我說過,給我們做這些東西她心裡高興,比之前成天在殿中燒香唸佛更能讓她體會到自己還活著。”
說到這裡我有些恍然。是啊,之前的端妃,可不就是成天閉門不出,天天唸經拜佛。但……她究竟在拜什麼?
是拜自己死去的女兒?是拜自己之前那如同死了的日子?還是……拜自己那顆幾乎被窒息了的心?
“無論如何,有我們這一帖‘藥’吃下,琅姑姑現在看起來不是就很好麼?”
“是呀。”朱珏抿著嘴笑著回答了我。
“一定會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