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羽,你最近在幹什麼?!”
電話那頭傳來媽媽憤怒的斥責聲。
“老師和我說,你的數學最近成績下滑很嚴重!你告訴我,你這次數學考了多少?”
“……”
“說話!”
“……四十六。”
“什麼?!!!!谷羽,谷羽!!你最近在幹什麼啊?!我和你爹在外面打拼,賺來的錢全部都餵狗了嗎!下一次再讓我聽見這樣的成績,你乾脆這學別上了!”
啪地一聲她撂了電話,我抱著手機有些惘然。
所以,老師只告訴她我數學的成績,沒有告訴她我英語這次考了年級第三嗎?
我突然釋懷的笑。
背起單肩包,去小賣部裡買了午飯和晚飯,然後到教室。一天,兩天,無論幾天都是這樣單調的過著。休淼這幾日生病在家,沒來學校。感覺世界變灰了。
說起變化,就是我的語文成績好像有了起色。這多虧了有漪,她告訴我很多她們這個時代的知識,而語文考試的文化常識恰恰就是這些;在有漪的幫助下我也可以看懂文言文了,這在語文考試卷裡佔很大的分值。
這些,媽媽好像都看不到。
爸爸永遠不會來電話,除非是我打過去。但那又怎樣呢?他們工作都忙,我能安然活著就已經很好了,他們不在身邊又怎麼樣呢?怎麼樣呢?
我不想疊紙了,回到家後倒頭就睡。晚飯?如果今天晚上還得和以前一樣吃泡麵,那還是別吃了。書包裡有一隻死掉的蟑螂,不過算了,大概是有個善良的男孩子或女孩子怕我餓著吧。
作業?
呵。
回到靜水,我開始瘋狂投入工作,無洭都驚呆了。忙碌了整整一天,晚上休息時,無洭小心翼翼走到我身邊:“若汐……你沒事吧?”
“我?我有什麼事……”我站起身去煎藥,“你們先睡吧,今夜我來值守。”
“可是……你已經值守四個夜晚了,你這樣身體根本吃不消的!”無洭把我一把摁到床上,“你立刻睡覺,今天我來值守。”
“無洭!”
“若汐!”
兩個人誰也不服誰,就這麼幹瞪著眼。
“算了。那我們各退一步,兩個人一起值守,好不好?”無洭在與我瞪了三分鐘後提出這個方案。我欣然採納。
子夜,外面星光璀璨,銀河追空,一片壯觀景象。無框和我坐在房頂,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結果尬聊了,有點不知所措。
“我偷偷告訴你個秘密。”無洭神神秘秘嘗試接著和我聊天。我有些心不在焉,只隨口回答一句:“嗯。”
“所有掌門人的獨門武器都是有自己的名字的,其他弟子、大弟子的武器則是其門派名加這個武器名,比如我們的靜水劍,玄夜的玄夜鏢,截羽的截羽弩等等。”
“但大掌門的武器名字就比較另類,而且可能和門派主武器不同。像玉龍掌門人艾珵艾掌門的碧玹槍,玄夜大掌門幽蓮夫人的噬魂鞭,還有朝凰掌門魏箏綣的鳳羽針。”
“那我們瀾姑姑的劍呢?”
“這個啊……她說過一次,好像叫平瀾劍……我記不清了。也許藏書閣可以找到這把劍的線索?”
見我終於願意開口談其他的,無洭似乎暗暗鬆了口氣。
“所以你是怎麼了?為什麼最近覺得你很不對勁啊?”無洭託著下巴,一臉擔憂地望著我。
“我啊……”
突然想起她不知道我的身份,於是從頭講了一遍。包括我以前是誰,然後意外來到大梁,才發生了種種事情。她全神貫注地聽著,不時點點頭,我打心底裡覺得她的理解速度和她的飯量是成正比的。
她頗為我遺憾地嘆了口氣:“聽起來你還是在這裡的生活舒服一點了。”
我默然。無洭拍了拍我的肩膀以示寬慰:“要是有人往我衣服裡塞蜚蠊,我定要把他打得鼻青臉腫!”
“可我不行。我打不過人家,更不想打。還是這個世界自由,打完人了不會被告狀,父母也不會打我罵我……畢竟這個世界的我,連自己的父母是誰都不知道。”
無洭輕鬆地回答道:“靜水女子,多無父母,也有抗婚的,我們都接納。我呢,我是十三歲的時候要被一個噁心的爺們兒拉去做美人盂,結果我把他打殘了,判死,被瀾姑姑法場攔下來了。瀾姑姑那次真的好勇武,她是從空中飛下來的,這樣,唰,唰,把我的繩子給劈斷了!”
她抽出劍來興高采烈地展示,就像個炫耀玩具的孩子。我在一旁看的膽戰心驚,生怕她把我的腦袋當繩子砍了。
“然後瀾姑姑站在那裡,那監斬官就指著她:‘好膽量,竟敢來劫法場?給本官拿下!’瀾姑姑就把劍一揮,我就看見她那綹頭髮和身後的披帛在風中飄著,聽她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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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膽量,竟敢來劫法場?給本官拿下!”
“吳不淖,住手。”
“你誰啊?本官辦事,與你何干?”
瀾先生冷笑一聲,全場肅靜。
“若我非巡訪至此,倒不知這鄴州出了你這樣的好人物。朝廷剛剛頒佈了禁美人盂的規定,你難道要抗旨亂法不成?”
這時,有人在吳不淖耳邊悄聲道:“大人,那位,那位好像是瀾先生。”
“瀾先生?”吳不淖眯起雙眼,“什麼東西?”
“是,是太子太傅那位瀾先生啊……”
“什麼?!!!”聽到這裡吳不淖整個人都彈起來了。太子太傅啊,正一品大員!她一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女人,居然是太子太傅?!
他怎麼不知道!
吳不淖立刻與其他人一起齊刷刷跪下:“不知是瀾先生來訪,失敬,失敬,罪該萬死!”
雖然此前他聽過這個名字,但因聽得是個女人,所以只當是民間誆騙的把戲,女人們聊以自慰的謊話罷了,並不在意;然而現在,她卻站在他的面前了,叫他怎麼不膽寒呢!這一不小心,頭上這頂烏紗帽可就保不住了,甚至會把小命給丟掉啊!
他趴在地上顫抖,像條最卑微最諂媚的狗在討一塊肉骨頭,等吃飽再咬喂他的人一口。瀾先生自然明白,這樣的人就是安安心心待在自己的官位上尸位素餐,甚至為禍一方。她選擇處理掉他,其中一部分也是他是萬涵山莊成員的緣故。打擊萬涵山莊就是為太子鋪平道路,就必須以儆效尤。
“吳不淖,為官不仁,顛倒黑白,著罷免官職。至於替補之人,我自會重新選擇。”
這麼一說,吳不淖的勁兒都鬆了,整個人如同洩了氣的皮球,只是用沙啞的聲音低聲求饒:“瀾先生,放過小的,放過小的……”
“你私收賄賂之事已是重罪,若再多話,就到梁州大牢見。”
梁州大牢,死牢,進去的人再難出來。
冰冷的聲音刺激著吳不淖的神經。
“罪臣不敢……不,不是,草民……不敢。”
被判刑的女孩在瀾先生身後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不由得輕輕伸出手去,捏住瀾先生的一點點披帛。輕柔的披帛觸感,正如面前這個溫柔又強大的女子一般。瀾先生感知到這一小小的舉動,索性將劍插回劍鞘,隨後將手背到身後,牽起小姑娘的手,將她拉到身前。
“孩子,你爹孃在哪裡啊,我送你回去。”
姑娘搖了搖頭:“我爹孃,都死了。瀾、瀾……先生!”
“看到我不要這麼緊張。沒有家了的話,隨我回到靜水,好不好?”
“靜、靜水……我可以在那裡吃飽飯嗎?”
“不僅可以吃飽,還能睡溫暖的床,還有好多好多喜歡你的師姐師妹。”瀾先生心疼地想要摸摸女孩子亂蓬蓬的頭髮。
女孩子下意識想躲開:“不要,瀾先生,髒……我髒。”
“你哪裡髒了?”瀾先生堅定溫和地摸摸她的頭,“你最乖最勇敢了。以後叫你無洭,好不好?到時候,瀾姑姑讓其他師姐教你讀書寫字。”
“好,好……謝謝,瀾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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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你還有這段往事。”我唏噓不已,“本來還以為你嘻嘻哈哈什麼事情也沒有呢。”
無洭撐著腦袋:“誰沒有點自己的事情呢……當我以為自己的人生就要這樣結束時,那真是我最絕望的時刻。就在這時候,我看見了希望。當現實不如夢境時,我會選擇暫時的迴避現實,但我認為自己能承受住後,會選擇繼續面對現實。畢竟,我們生活的是現實,不是夢境啊。”
她向我和煦一笑。
“那麼,當痛苦大於力量的時候呢?”
我點出普希金的話來。普希金這個偉大的作家,最終滅亡在沙俄和子彈共同的殺戮下。在這樣的威壓下,他迸發出的最後一句話是那樣無可奈何。
“當痛苦大於力量……痛苦,分而化之。我剛才說過,可以短暫讓自己休息一下,避免一下子壓力過大崩潰自己;但休息過後必然要將力量用於正軌,就是用在刀刃上。比如這樣,哈!哈!”
她又開始耍劍了。
我要不還是回去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