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當我回過神來時,瀾先生不知何時已然站在我的身後,神情落寞。剛才海姬講的故事,她這個當事人大抵也是一字不落地聽完了。
海姬講完後噓了口氣:“怎麼樣,阿瀾,我說的可有問題?”
“可是……這不就相當於又揭開了瀾姑姑的傷口麼?”我看著瀾先生那副令人心碎的表情,頓時有種負罪感。
“我沒事。”瀾先生強作歡笑,“有你們,我就足夠了。”
“你的身子要自己顧好,可不能再這樣折騰自己了。我看著……心疼。”海姬頓了頓,“幸虧你來找的是我,若是你的宿敵,怕是會……”
海姬在我面前那股凶氣全然消失,像是要把瀾姑姑捧在自己的心尖,唯恐傷著哪裡。瀾先生撫摸著她手上的三道傷痕:“過去那麼久了,我那時候的傷都沒有留下瘢痕,你卻留了疤……你究竟下了多狠的手?”
海姬很不自然地用另一隻手遮擋住傷痕:“應該的。我傷害到你了。我不允許任何人傷到你,包括我自己。”她隱去自己為了記住這個教訓,曾在夜裡一遍又一遍撕開傷口的事情。
每一個鮮血淋漓的夜晚,都是孤獨而痛苦的。
瀾先生頗無奈地嘆了口氣:“改日我會給你送些靜水弟子們做的去除瘢痕的息痕膏,還是……不要留疤。”
我總覺得海姬感動的快哭出來了:“我就知道,阿瀾是很在乎我的。”
我們在萬涵山莊過了一夜。其間宋錯不停嘗試向瀾先生獻殷勤,都被海姬用眼神擋了回去。果然不管在哪裡,媽媽都是一個血脈壓制的偉大存在。
還有這個宋錯啊,你這幹什麼呢?
四捨五入瀾姑姑都能當你媽了你還……你是不是精神方面有點問題的?
誰在半夜敲門還特意只問瀾先生要不要喝水的?看海姬的眼神,你說她會當場把宋錯幹掉我都信。
因為和海姬對打,又在萬涵山莊裡好好逛了一圈,我很快就睡著了;瀾先生和海姬促膝長談,不知何時才入睡。我只知道中途我醒來過一回,看看錶是凌晨一點,那時候倒是已經熄了燈,瀾先生也安然睡在我的旁邊。這大概是瀾先生睡得比較早的一次了。
第二天我們起的很早。
我請海姬到時候和我見個面。她不屑道:“你有多大能耐,還來請我?我就非得去嗎?”
“嗯。海姑姑非去不可。”我嘻嘻一笑。她顯然對“海姑姑”這個稱呼持有疑慮,不過挑了挑眉,並未說什麼。
“那師姐,我們走了。”說完這句,瀾先生換了口氣,“海姬,莫要再嘗試與太子分庭抗禮了。”
她把身份劃分的如此清晰。前一句是師妹對師姐的道別,後一句則是太子太傅對萬涵山莊主母的警告。這樣既體現了溫情,又起到了震懾效果。海姬默不作聲,手很隨意的拿著煙桿,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其實比誰都不捨得瀾先生走。
“路上小心。”她簡潔地說了一句,轉頭就回去了。我和瀾先生一同下山。
“瀾姑姑,我沒想到……你會來。”
她笑了一下:“是你在這裡,我才最不放心;若是有漪無洭甚至息渺,我都不會這麼緊張。還好及時趕到了。”
“瀾姑姑,再怎麼著急也不至於飯都不吃吧。這樣身體是會垮掉的。”
“……太子病了。”
突如其來的訊息讓我猝不及防:“不會是……”
瀾先生的表情無聲的肯定了我的猜想。
“怎麼會……”
“不知。”瀾先生眉間微蹙,“你上次說淳兒發現此次時疫是人為所致。若是這樣的話,那珏兒就是被人投毒了。”
“!!!”我一時間有些不可置信。
“可是為什麼偏偏是太子呢?如果說要弄垮一個國家,處理掉統治者確實是合理的;可若說威脅,難道不應該是……”
我望向瀾先生。
她明白我的意思:“我之前也收到過一件艾掌門的衣服,我扔了。”
原來在太子被投毒前兩天,瀾先生曾收到一個神秘的包裹。心下起疑,她用髮簪挑開包裹,裡面是一件艾珵的外袍。艾珵從來不會把自己的衣服寄給瀾先生,這使瀾先生瞬間警惕,立刻在上面噴灑了酒精,並移交給淳師姐。
淳師姐鑑定後得出結論,這件袍子上有大量此次時疫的疫氣,若瀾先生不加小心,觸碰了外袍,可能就會被染上時疫了。
一方面,我讚歎瀾姑姑的鎮定和理智;另一方面我更好奇淳師姐是怎麼檢測出這“疫氣”的。她莫不是也和我一樣,是穿越回來的?
“那瀾姑姑,太子現在怎麼樣了?”
瀾先生未置一詞,但從表情上來看並不是很樂觀。我不禁擔心起太子這個傻憨憨。
“瀾姑姑,聽淳師姐說,這次瘟疫只有平國才會發生。那麼,我們可不可以去平國取藥方?畢竟平國一定已經擁有解藥,才會來我們這裡投毒。燕桓幾乎與平國接壤,既然這病只能靠人傳播,那定是有平國人從平國偷渡來燕桓然後散播疫病。只是我擔心他們這些細作來這裡,會有其他的動作。”
瀾先生容色未變,出言提醒道:“自出現瘟疫到燕桓加強邊境戒備不過兩日,平國細作根本無法回到平國。”
“所以……瀾姑姑的意思是說,這些人就是……最早的那批屍體?”
瀾先生頷首:“並且太子染上疫病也不會是這些人作祟。真正對太子下手的人,在宮內。”
我心底一陣寒戰。在宮內?那寧琅姑姑和陌然姐姐豈不是會……
“你方才那個主意不錯。”瀾先生讚賞。
別這麼誇我。我會驕傲的。
“回宮後我想去看看太子。”
瀾先生答應了。我們一路下山,沒遇到什麼其他事情。
回宮後我和瀾先生換了衣服。衣服拿去消毒,我們則穿上防護服,佩戴好新的面紗。
我這幾日未見永瀾殿,它如同變了一個模樣出現在我面前。永瀾殿昔日的活潑勁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侍女們身著防護服走得小心翼翼,生怕發出太大的聲音。阿薀正蹲在藥罐旁,嫻熟地搖著蒲扇。空氣裡瀰漫著藥草獨有的苦澀的氣息,若非聞慣藥草氣味的人,想是會在這裡面頭昏腦脹。
一看見瀾先生,阿薀就放下蒲扇,站了起來:“瀾姑姑!”
瀾先生微笑著招手讓阿薀近前來。
“我方才給太子殿下餵過藥,現下太子殿下已經睡著了。”
“太子的燒退的怎麼樣了?”
“回瀾先生,太子殿下……燒一直退不下來……”說到這裡她有點打蔫。
“此次時疫來勢兇猛,且尚未找到合適的藥方治療。不是你的錯。”瀾先生愛憐地摸了摸阿薀的頭。
“照顧他這些時候,看你這麼憔悴,累的話就回去睡一覺吧。這裡有我們呢。”我加上幾句。
她頓時有些不自然,看我的眼神也有些怪怪的:“不,不,我很好。不用若汐擔心了。”說罷向瀾先生一行禮:“太子殿下這樣燒著終歸不行,我還要給太子殿下去換冰布巾,先行告退了。”
阿薀急匆匆又走入內殿。我很疑惑地望了眼瀾先生,後者卻是一副看明白了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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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刻前。
阿薀估算著太子用完早膳的時間,端著已經涼到合適溫度的藥踏入內殿。朱珏還在燒著,迷迷糊糊的。
“太子殿下,該吃藥了。”
阿薀小心翼翼放下藥碗,把朱珏的枕頭整理好,再將朱珏的身子扶起來。
喂藥後,阿薀慢慢扶著朱珏躺下,朱珏卻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不……咳咳……別走……”
阿薀心神搖盪:“太子殿下……”
然而他的下一句卻讓阿薀感覺心頭潑了一盆冷水:“若汐……陪著我……別走……”
“若汐……”阿薀頓時心頭酸澀。她也不清楚為什麼自己第一眼看見他,就對他動心;更不清楚為什麼突然吃起醋來。她才剛與朱珏相處不過幾個時辰,哪裡夠得上愛這一說!
可心裡湧起的那陣醋意又是真真切切存在的。她一言不發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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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瀾先生在外殿稍作休息,阿薀就出來了。她向瀾先生恭敬行禮,道:“瀾姑姑,我走啦!”
“回去吧。辛苦你了。”瀾先生頷首笑道。
阿薀沒有看我,收拾一下東西就堅決的走出殿去。
我:“瀾姑姑,她這是……?”
瀾先生:“……(笑而不語)”
我:“瀾姑姑,我進去看看太子吧。”
瀾先生:“(笑著點頭)我和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