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金釵向我的脖子狠狠刺來。我的手來不及抵擋。
完了完了要死了要死了……
我換了個姿勢,至少等死的時候看起來沒這麼狼狽。
然而響亮清脆的金屬撞擊聲把我從死亡的混沌思想裡拽出來。
我抬起頭,熟悉的袍子和披帛在我眼前晃動。她揹著光,我的身子剛好被她的背影遮蓋住。
“呵,阿瀾,你居然為了這麼個小孩來了?”我趴在地上,看不清海姬的表情,但細品她說這句話的腔調,真的是三分薄涼三分譏笑以及四分漫不經心。
“她不是普通孩子,她是若汐。”瀾先生手持靜水劍護在我的身前。那劍擋下了金釵的正面攻擊,看起來完好無損,連一點印子都沒有,“幸而我得了訊息,能及時趕來這裡,否則若汐想是要死在你的手下。”
趁她說話的時候我慢慢爬起來。剛才和海姬打鬥時手臂和臉都受了點皮外傷,不是很重,但火辣辣的疼。
“瀾……姑姑?你怎麼來這兒了……”
“別動,站在我身後,調息。”瀾先生把頭微微偏向我,輕聲道;而後又提高了音量,“海姬,按靜水門規,你不僅背叛靜水道義,甚至出手傷害靜水弟子,我身為靜水掌門人,當革除你的靜水門籍。但我念您救過我的性命,從來沒有處理過此事。這是第二次,希望不會再有第三次。”
海姬挑了挑眉:“阿瀾,你果然還是在乎師姐的。”
“我沒……”
話音未落,瀾先生忽然用另一隻手捂住自己的嘴,彎下腰去幹嘔。
我以為是剛才海姬在與瀾先生交手時下了毒,但就在我要重新拔出靜水劍時,看見海姬也露出了驚慌失措的表情,於是把要去拔劍的手又縮了回去。瀾先生一個踉蹌,我趕忙扶住,順手把了把脈。
海姬見狀,把髮釵往頭髮上一插,立刻停手。
“怎麼了,這是?”海姬的語氣是強裝鎮定,裡面包裹著快要溢位來的擔心和憂慮。我意識到,只要瀾先生在場,海姬對我幾乎沒有威脅性。
“你們跟我走。”
“我憑什麼相信你?”害怕她會趁虛而入,我扶著瀾先生,沒有移動自己的腳步。
她盯著我,眼神狠戾得像要直接把我原地爆炸:“若是阿瀾因為你暈倒在這裡,我會毫不猶豫地把你的經脈毀掉。”
由海姬帶路,我扶著瀾先生走下思瀾臺。她頭也不回,腳下卻刻意放緩步子,讓我能夠趕得上。她把我們帶到她的居室,我慢慢放下瀾先生讓她斜倚在床頭,隨後就要跑出去。
“做什麼?你打算把阿瀾撇在這兒嗎?”海姬有些慍怒。
“她低血糖,估計是沒有吃早飯就來了。加之趕路心急,體質不好,所以剛才有眩暈乾嘔的症狀。我去給她端點流食,你們的廚房在哪裡?”
一氣兒講吓來,把海姬講愣了。
“幹什麼?調理過來還需要時間,你還忍心讓瀾姑姑這樣暈著嗎?不要愣著啊!”這回輪到我發急了。海姬突然和我步調一致了,忙讓下屬帶我去端碧梗粥。我趁機要求她陪著瀾姑姑,暗地裡為成功命令她而好好爽了一把。
碧梗粥盛來,我先嚐了一口,一來試毒,二來試試溫度夠不夠。我沒有告訴瀾姑姑自己提前試過毒,端到她面前,想看她什麼反應。瀾先生接過就喝下去了,沒有一點顧慮。
“阿瀾,你怎麼來這兒了?”
瀾先生呷一口粥,無可奈何地看著她:“要是我不來,若汐還能活嗎?”
海姬瞪了我一眼,搞得要把我吃掉一樣:“誰叫她不好好護著你!作為最親近你的人,就應該時時刻刻守著你,怎麼可以容許你受半點傷!”
“為了救你,她不吃飯就來了,方才又差點暈過去。若汐,這筆賬你又打算怎麼還?”
“好了好了。”瀾先生把手輕輕搭在海姬的手背上,柔聲道,“我沒事,師姐。”
聽見“師姐”兩字,海姬那種要吃人的狠勁沒有了,褪得只剩下溫柔。她默不作聲地把瀾先生的手用雙手捂上:“天這麼冷,外面又這麼嚴重的瘟疫,你就知道亂跑。”
“你不把若汐拐來,我又怎會亂跑呢?”瀾先生笑著把另一隻手捂在海姬的手上。兩個人看起來感情真的很好,若不是道不同,她們也許能成為最為知心的朋友;或者說海姬對瀾先生的情感已經超過了瀾先生對她的情感。
我默不作聲地出去了,留下她們二人敘舊。萬涵山莊就是些亭臺樓閣,沒什麼出彩的美景,感覺不如靜水。繞過煩人的山莊守衛,我不知道自己到了哪裡。找回去倒是方便,畢竟她們倆在最高的那棟建築裡;現在這個地方,倒有點像他們的庫房。
庫房大門緊閉,我翻窗進去,再把窗戶關起,防止被其他人發現。我踏進庫房本沒有什麼特意要找的物品,不過如果這裡有炸藥的話,我會全部偷走然後找個地方統統引爆。
意外收穫:一箱從來沒有開啟過的菸葉。
回到思瀾臺,瀾姑姑和海姬已經敘完舊。瀾先生看起來疲憊得很,睡著在海姬的床上。海姬冷著臉出來,把我拽到一個小角落裡。
我以為她這下真的要我死了,鼓足勇氣才勉強使自己沒有顫抖。
她突然發問:“你知道你的名字是怎麼來的麼?”
我猶豫的點點頭。
“我記得是瀾姑姑自己孩子的名字。”
“算你識相。”海姬上下打量我一番,“真不知道阿瀾中了什麼邪,把她如此寶貝的孩子名字用在你這麼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弟子身上。你沒有高強的武功,也沒有才藝,什麼本事也沒有,你憑什麼能擁有這個名字?”
我只好悶悶地回答一句:“我也不知道。”
我突然回想起什麼,轉而反問她:“你既然不願意傷害瀾姑姑,那又為什麼要在她的身邊安插沁師姐這個眼線?”
“你說似珹?”海姬冷哼了一聲,“她長得與阿瀾有幾分神似,我才看得上她。誰知她吃裡扒外,已經很久沒有為我彙報阿瀾的境況了。”
原來是監控。合著這海姬還有點偷窺狂的潛質。
“她叛變了。”
海姬眯了眯眼。
“她成為聖夫子的手下了。我幾個月前的半夜偶然碰見她在與你們的人對話。聽口氣你們那個人對她叛變這事知曉,並且很不滿。”
海姬沉默良久,抬起煙桿:“我知道了。”
我仔細看了一眼。煙桿裡面沒有菸草。
“你不吸旱菸,為什麼要拿著煙桿?”
“與你何干?”她冷冷道,“不過你告訴我似珹叛變之事,我倒要感謝你。不如給你講講我所打聽來的阿瀾的故事,就當做謝禮了。聽完不許聲張,別讓我知道有人四處編排她。”
我點了點頭以作承諾。
她有些不信任的瞟了我一眼,隨後自顧自講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