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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青宮罹疫

就在我被宋錯帶去萬涵山莊的第二天,東宮出事了。

這日,朱珏起床覺得頭暈眼花,以為是前幾日累著了,就在床上休息了一會兒。

誰知這一躺就再難起來。一開始是噁心欲吐,後來就高燒不退,渾身都燒得滾燙。

瀾先生迅速判斷此為疫病,第一時間封鎖了朱珏的永瀾殿,謹防疫氣外洩;為了照顧朱珏,她脫下自己的經典面板,換上我為她專門量身打造的那套防護服。

這套衣服分為上下裝。薰衣草紫的套裝,帶有兜帽,領口收緊時可以將兜帽一併固定在頭上。長度適中,袖子收口於手腕,活動比較方便。下裝則是裙褲,褲腳包到高幫靴中,褲腰則包住上衣。考慮到瀾先生的身份與喜好,衣服上用極細的金線繡上靜水花紋,只有在陽光下才能被發現,與她的袍子如出一轍。

瀾先生戴好面紗,頭髮也因為戴了兜帽的緣故而只能披在肩上,看起來更加溫柔。銀質的髮簪被收納在梳妝盒裡,這段時間大抵是不會被拿出來了。

朱珏的侍女也在第一時間換上防護服。瀾先生告知侍女退燒的配方,親自檢查侍女配藥煎藥,然後自己端到朱珏的寢殿。

朱珏燒的迷迷糊糊,臉上的汗出了一層又一層。瀾先生抽出手帕,輕輕揩去他額角冒出的密密的汗珠,而後將他的枕頭整理好,使他能夠半坐在床上,接著取過藥碗,將一碗藥一勺一勺送入朱珏口中。

藥見了底,瀾先生放下碗,把朱珏再放躺下去。侯他喘氣平靜,幫他掖好被子,轉身出去將內殿的門關上。

朱珏病後,瀾先生的工作量變得更大。奏摺一疊接著一疊,堆在她的辦公桌上,似是無窮無盡。阿魚在外執勤,一次值夜班時,發現直到輪班,外殿的燈都沒有熄滅。他心下憂慮,斗膽進入外殿。瀾先生還端端正正坐在那裡處理公務,眉間微蹙,筆下未停。

“瀾先生,已經很晚了。睡吧。”

瀾先生抬起頭的一瞬間就掛上了標準的微笑:“待我批完這些就好了。”

阿魚看著高高的兩疊奏摺,閉上了嘴。

瀾先生又道:“最近事務較多,又都是急事,決計不可拖到明日的。你回去睡了,明早好繼續輪值。”

“是……屬下告退。”阿魚向瀾先生一行禮後轉身離開。瀾先生揉了揉太陽穴,把手帕用旁邊盆中涼水打溼,在臉上按了按,醒醒神繼續批閱。

天亮了。門外朝曦隕落,投進永瀾殿。準備搬運下發奏章的侍衛踏進門來,手中還捏著一封信。

“瀾……”

他突然把話音收回去。瀾先生身邊是堆成小山的奏章,均以批閱完畢;她本人臥在桌上睡著了。侍衛沒有打擾她,把信恭敬地放在顯眼的位置後就把奏章搬走了。侍女端著早膳走進殿中,發現熟睡著的瀾先生,一言不發將她常穿的青袍披在她身上。

沒多久瀾先生就驚醒了。是給朱珏喂早膳的時間了,喂完早膳就是喂藥。她寧願這些事情都是自己來,而不找侍女。侍女把握不好分寸,摸不清朱珏的喜好;除非能找個自己放心的人來……

有漪還在燕桓,無洭在指揮靜水的一切措施,若汐大概也是如此。

“等等……最近怎麼不見若汐了?按理來說她當常來東宮彙報近況的。”瀾先生眼神一動發現桌上的信。是息渺寫來的。字寫得很端正。

息渺?息渺怎麼會給我寫信?瀾先生拆開信封,然而內中資訊卻令她心下一驚。

若汐怎麼會被萬涵山莊抓去?海姬在做什麼?

“這孩子……遇到了海姬……”

一種不詳的預感自她心底滋生。她必須去一趟萬涵山莊,不然若汐很有可能就回不來了!可當她轉向緊閉的內殿,又難捨下重病的太子。

她第一次露出糾結的表情。思來想去,她坐下寫了封信,寄到靜水;給朱珏餵了早膳和湯藥,隨後換下衣服匆匆出殿。

靜水樓。

息渺收到瀾先生的書信,交給無洭。無洭開啟覽後又交給阿薀。

“阿薀,瀾姑姑給你的信。”

“我?”阿薀疑惑地接過展開信紙。信上墨跡未乾,字跡倉促卻並不潦草:“太子病矣。我有要事,急需離宮。望阿薀暫替我照顧太子。明日辰時我必回來。”

收到此信,阿薀立刻著手準備所需要的物品,穿好防護服。

大街上的人少了很多,明顯是被時疫所禁錮。現在凡是要出現在大街上的人都穿上了防護服,包括最為窮苦的百姓。

畢竟沒有富人願意被這群“蟲豸”感染。

阿薀提著一籃子的藥物急匆匆向東宮趕去。她第一次來東宮,不像若汐那麼熟悉,走起路來也是小心翼翼的。

瀾先生的辦公桌正對殿門,阿薀走進永瀾殿的第一眼就發現一碗粥放在桌上,已經散盡了熱氣。她走進殿中,剛把籃子放下,正巧就有個侍女進來了。

“啊,姑娘,您就是瀾先生派來的醫者吧!”

“哦,是。”

“之前來的若汐姑娘呢?”

“她最近都沒有空來。”

“哦……”

侍女眼神一動,向後望去,第一眼就發現那碗粥:“瀾先生人呢?”

“唔?瀾先生剛給我寫了信,她說她有要事要出去一趟,最晚明天辰時回來。”

“啊?!她還沒用早膳呢!”侍女捧起那碗涼了的粥,看後跺腳道,“她還一口都沒喝,怎麼就出宮去了!她這樣身子是真的會垮掉的啊!”

“噓——小點聲。太子還在裡面。”

侍女一邊唉聲嘆氣一邊端著粥出去了。阿薀去取來煎好的藥,開啟門——

朱珏躺在床上,一張俊秀的臉因為發燒而微紅。其龍章鳳姿,顏丹鬢綠,令阿薀一瞬動心。他看起來有些狼狽,說著胡話,一雙手也並不安分,漫無目的地揮來舞去。

“老師……你在哪裡……老師……”

………………..……………………………..

這是哪裡?

黑暗。無盡的黑暗。沒有天,沒有地。黑暗中彷彿有千萬只冰冷的手在把他推拉拽扯。

好冷啊。老師去哪裡了?

我如同母親一樣的老師……去哪裡了?

朱珏對著黑暗呼號,傳來的只是回聲,一圈,又一圈。他被困在無邊的世界裡。

忽然他看見一束光,那光有些飄忽不定,像是夜晚搖曳著的燭火。朱珏感覺自己的腿被灌了鉛似的,難拖半步。然而他要去。

他要離開這個什麼都沒有的地方。

他朝那光越走越近,光越來越刺眼。

眼前出現一個影影綽綽的影子。是老師……還是若汐?

………………………………………………….

身影逐漸清晰起來。既不是若汐,也不是老師,而是個完全不認識的女孩。那女孩見他眼睛睜開一條縫,歡喜極了。

“太好了,太子殿下。您醒啦!”

“你,是……”

“我叫阿薀,是瀾姑姑派我來的。”

“老師……派來的?”

朱珏從昏迷中掙扎醒來已經耗費了許多力氣,現在連動一動自己手臂的勁都沒有。

“老師……去哪兒了?”

“不知道。瀾姑姑只說自己有要事,給我留了信,現在不知人在何處。”

朱珏微微點了點頭。

阿薀始終盯著他。朱珏此時就是個男版的病西施,有一種奪人心魄的破碎感。她感覺自己的心在劇烈地跳動,彷彿要從防護服裡蹦出來。

“我……是被……傳染了嗎?”

“太子殿下,您別急。就算是被傳染了,也是有法醫治的!”阿薀將藥端過來,“太子殿下喝一點藥,然後好好睡一覺。”

“已經睡了很久了……”朱珏閉上眼睛偏過頭去。不知為何,明明眼前的女孩乖巧溫和,他卻無法像第一次碰見若汐那樣對她有那麼深的好感。

他覺得這個女孩陌生,而與她保持距離,不願與她多言。不像若汐,讓他有種一見如故的味道。

若汐去哪裡了……為什麼這幾天都不見她,連我病了她也沒有來,甚至沒有一句話?

朱珏混沌的心逐漸明朗起來。

他好像知道老師去哪裡了。或者說,老師去幹什麼了。

他只恨現在自己起不來床,否則……

“我昏迷的這幾日是誰在照顧我?”

“是瀾姑姑。”

“果然如此……”朱珏嘆了口氣,“老師……又要照顧我……又要批奏摺……累。”說完這句話,他也覺得累了。說話已經耗費了他幾乎所有的體力。

“太子殿下快睡吧。休息一下。”

看著這個一口一個“太子殿下”的小姑娘,朱珏心裡有點難過。原來不是所有人都像若汐一樣,把自己當成一個普通的男孩。他更加深了對若汐的好感。

若我不是太子該有多好。

若我能像艾掌門那樣就好了,可以娶到自己心愛的女子作妻。或者該認艾掌門作亞父……

維華殿裡的那個人絕對不是自己的父親。這幾年,他閉門不出,根本不理會有關於他的任何事情,也根本不關心他的感情和想法。

想到這裡他感到有些悲哀。自己的老師既做父親,又做母親,還做先生,就他一個人,瀾先生也要耗費許多精力。他恨不得立刻好起來,好分擔一點責任。

想到這裡他覺得腦袋混沌的很,一下子頭痛欲裂,又噁心想吐,於是煎熬的睡去了。